六月七日,夏日清晨的阳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署光中学的考点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家长们被隔在远处,目光焦灼地投向校门内。
陆小柏站在熙熙攘攘的考生队伍中,她抬头刚好看到戚枳光跟她并排而战。
“加油,戚枳光!”陆小柏举了个手势。
戚枳光点点头:“结束后,我给你发短信。”
看着戚枳光先进去后,陆小柏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支崭新的深蓝色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像是一剂镇定剂,让她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她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是消毒水和青草混合的味道,还有身边同学身上淡淡的汗味。她随着人流走进熟悉的教学楼,走向那个被临时编号的考场。
找到座位坐下,阳光刚好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陆小柏拿出文具,将那支新钢笔摆在最顺手的位置。她看着它,脑子里闪过戚枳光把笔递给她时那副别扭又认真的样子,还有他们关于南大的约定。
“请考生核对信息,准备答题……”
广播里的声音刻板而遥远。
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考试,陆小柏感觉还算平稳。作文题目不算刁钻,数学最后的大题虽然耗费了些时间,但思路大体清晰。只是,脑子里总是不时地闪过戚枳光给她讲题的画面,还有他那句“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他今天应该也考得不错吧,他总是那么稳。
晚上回到卫静家临时借住的小房间,陆小柏拿出手机,想问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却先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戚枳光发来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内容很短:“今晚家中有事,明早别等我,我自己去考场。”
陆小柏看着那行字,微微蹙了蹙眉。家中有事?是爷爷吗?她想起之前戚爷爷住院的情景,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也许只是普通的家事,他既然说明天会自己去考场,应该问题不大。
她压下那点担忧,回复了一个:“好,注意安全。”
* * *
六月八日凌晨,几十公里外的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尽头。
戚枳光靠墙站着,一夜未眠让他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他身上还穿着昨天考试时的白色T恤,只是沾染了些许尘土和褶皱。旁边,戚枳航双眼通红,颓然地坐在长椅上。
昨晚深夜,他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爷爷病危。他和哥哥连夜赶到医院,守在病床前,看着老人微弱的呼吸,听着仪器冰冷的滴答声,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六月八日凌晨四点,爷爷走了。
他错过了见爷爷的最后一面。戚枳光收拾好东西,背着考试书包,准备赶回考场,迎战第二天的考试。
“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你不要再赶回去了。”戚枳航拉住着急敢去考试的戚枳光,“现在都八点多了,来不及了。”
“放手。”戚枳光音色极冷,挣脱掉戚枳航之后,出了医院大门,就打了个车一路赶往考场。
……
清晨的天空,早已是倾盆大雨,的士飞速的在公路上飞奔,戚枳光坐在的士车后座,眼前的风景都变得模糊,时间滴答滴答的走过,已经九点,考生陆续进入考场。
戚枳光面色看不出表情,平静的说了一句:“师傅,还有多久。”
“小伙子,高考下雨会出状元啊,我带你抄近道,半小时就行。”司机话音刚落,一辆货车变道而来。
“砰——”
……
* * *
六月八日,上午考理科综合。
陆小柏走进考点,习惯性地往戚枳光所在考场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们虽然不在同一个考场,但考场号离得不远。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熟悉的楼层和大致方位时,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开考铃声响起,理综试卷发了下来。物理的力学、电磁,化学的有机、无机,生物的遗传、代谢……知识点像潮水般涌来。陆小柏努力集中精神,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考试进行到一半,她抬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目光无意识地再次瞟向窗外,掠过对面教学楼。那个方向,好像……太安静了。
难道他真的迟到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强行压下。不可能,戚枳光从来不是会迟到的人,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考试中。
然而,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疯狂滋长。
理综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陆小柏交了卷,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考场。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走廊上,目光紧紧盯着戚枳光那个考场门口的方向。
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三三两两,表情各异,或轻松,或凝重。陆小柏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着每一个走出来的人影,心跳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