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霖看得出他在担心,和声安抚:“我另给先生传了一封信,看到他回信之前,没法子静心做功课,便筹备些粮米食材,毕竟不像在城里那么方便,多买些能够长期存放的。”
这话有七分真。得知萧默的态度之前,需要做两手准备,一如所愿也罢了,倘若恩师视为儿戏,少不得和星予想别的法子斡旋。
那可不是易事,尤其前提是书院山长为萧默。
顾月霖心境一日起伏多少次,间或生出无力感:但凡有个举人的头衔,也不至人微言轻力薄至此。时不待人真挺要命的。
抛开这些,还有些事隐隐地让他介怀。幸好只是偶尔不痛快,他从本心就不想追究。
辛夷那边,大大地松一口气,“明白了,不然我以为您要改行做粮米生意了呢。”
“乡试落第再考虑也不迟。”
“别别别,您一准儿高中!”辛夷精神抖擞地出门去。
顾月霖漫步出门,转到马厩。
成安正笑眯眯地看着马儿吃饲料。
“它们住的这地方怎么样?”顾月霖问道。
成安转头,神色有一刹有些怪异,仓促行礼后笑答:“再好不过了,特别容易打理,马住着很享福。您留意到了没?这儿的窗户都是将格子窗、支摘窗巧妙地合二为一。”他指给顾月霖看,“格子窗外还有一层实木,向外能支到贴墙的地步。要是赶上连日雨雪天,放下来就成。门也同理,可以在必要时封起来。”
顾月霖没留意到,却已对竹园的任何精妙之处见怪不怪。
外面能防范歹人,地下别有洞天——地上再怎么着,还能神的过鬼打墙的障眼法、让他想跪了的迷阵?
“刚过来那日,我只留心到你备了足够五匹马用到明年春日的饲料。”顾月霖说。
成安嘿嘿的笑,“顾家决定长房搬出府当日,夫人给了赵妈妈一百五十两做家用,给了小的十两。小的打小爱马,那时担心在竹园保不齐食不果腹,却不能委屈了马,就托周管事帮忙,把十两银子一文不剩地添了饲料。”
“那多好。”顾月霖说了方才决定购买的豆类,“榨油出的豆饼、做豆腐出的豆渣能用不短的日子。此外,黄豆每日留了三四斤的富裕,磨成汁或是做成马料豆,全在你。”
成安目露感激。
顾月霖温然一笑,“我瞧着秸秆麦麸什么的添的委实很多,其他的相对照就少了些。你找周全支五两银子,四两买十石大麦,剩下的你做主,喝点儿小酒也行。”
“喝酒误事,小的可不能不顾这几条命。”成安笑着,深施一礼,“太谢谢您了。”
“应该的,你忙。”
按理说,这一番交谈非常愉快,顾月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走进书房,成安乍一听到他语声时怪异的神色,分外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定格,再放缓。
那神色间,有慌乱、惊诧,还有恐惧。
在顾月霖的认知中,成安和赵妈妈、周全一样,是母亲陪嫁过来的忠仆,训练有素。
训练有素的仆人,会在听到主人家的声音时慌乱惊诧么?反正辛夷、景天不会,对他和母亲都不会,至于恐惧,更无可能。不单对他,对任何人都如此。
那么,成安是忽然意识到了以往不曾发现的事?
会是什么?
顾月霖心念数转,有了定论,下一刻就与隐隐介怀的事联系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