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想到辛夷甩自己的两巴掌,感觉脸颊又在作痛,慌忙道:“您去内宅一趟,请太太跟您说吧。”
“不去。”顾月霖道,“退下。”
赵妈妈回了内宅,过了一阵子,陪着蒋氏进门。
顾月霖望着母亲,心累得很,起身行礼,请她到里间说话。
景天送来两盏茶,悄然退下。
顾月霖盘膝坐到炕几一侧,默默地喝茶。
蒋氏端了茶盏在手,摩挲着盖碗,轻声道:“既然你同意我再嫁,那便抓紧与顾家撇清关系。”
“您嫁您的,不想我留在顾家无所谓,但我也不能随您到别家。”他是十六岁,不是六岁,怎么可能去过一眼可见的糟心时日。
“……那边是首辅魏阁老。”蒋氏劝道,“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你随我过去,他会视你为亲生,尽心扶持。”
顾月霖沉默片刻,忽而一笑,“我改主意了。”
蒋氏与赵妈妈俱是双眼一亮。
顾月霖心头一阵恶寒,“就算那边是皇上,我也要留在顾家,您何去何从与我无关。我真的想过独自过活,改随您的姓氏,此刻再想,不需多此一举。”
蒋氏与赵妈妈眼中光彩化为黯然,前者道:“你别赌气,想想前程。”
“我不送您了。”
蒋氏不肯走。
顾月霖喝了两口茶灭火,冷静下来,推测道:“为了这桩好婚事,您才心甘情愿地离开顾家。顾家以为算计到了您,实际上您求之不得。”
“不是不是,您多虑了,”赵妈妈抢先解释道,“那时候并没说定。”
“没说定,”顾月霖讽刺地一笑,“那就是顾家有人觉出端倪,用话敲打过。你们没底气辩解,刚好别的房头撵人,只好老老实实离开。”
主仆两个默认。
其实顾家的人只是捕风捉影,根本不敢拿来说事,否则他早已获悉。
“做贼心虚,您深有体会。”顾月霖凝着蒋氏。
“月霖,”蒋氏神色哀戚,“你听我的,随我到魏家,我求你了。顾家有什么好?这些年谁曾善待过你?你留在那样一个家族……”
顾月霖再次逐客:“不早了,您早些回房歇息。”
“我在跟你说正事……”
顾月霖手中茶盏猛地掼到炕几上。
赵妈妈发出一声低呼。
蒋氏面色发青。
“您要做首辅夫人,我就得换个爹?”顾月霖眼神空前的锋利暴躁,“劳烦您把自己和我当人看。回房去。”
赵妈妈敛目屏息,扶着蒋氏离开。
顾月霖一整夜没阖眼。
手头有事,也实在气得不轻。
辛夷景天不言不语地陪着,侍奉笔墨。
到子时,顾月霖没那么烦躁了,和声说了下面居室的事,告诉他们如何抵达,“你们去看看,随意转转。书房的东耳房里有三口箱子,把盛着医书的那一口抬上来。”
堪舆图布阵图和讲解手札已收进书房的暗格。倒不是他对心腹也存着提防之心,而是深知他们对秘辛的兴趣是点到为止,知晓太多反会成为莫大的压力。
辛夷和景天称是,却站着没动,还没缓过神,好一阵才能挪动脚步。
顾月霖瞧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
过了半个时辰,辛夷和景天抬来箱子,满脸兴奋地讨差事:“小的两个好好儿收拾一番吧?虽说不住,也不能委屈了那些陈设。”
“行啊。”顾月霖道,“下面有沙漏,你们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上来,眠一眠。”
“是!”
两个人忙到即将天亮才回来,了无睡意,并且带回两本账册,景天道:“在主院东次间的博古架上找到的,这是下面陈设物件儿的名录,瞧着上面有灰尘,您似乎没注意到?”
“没。”顾月霖接到手里,翻了翻,“这多好,不然你们还得登记造册。”
辛夷由衷道:“老人家心思之缜密,简直吓人。”
“昨日出过什么事,使得赵妈妈闹起来?”顾月霖这才有心情问及根由。
辛夷回道:“小的特意问过了。昨日您出门后,有人上门找赵妈妈,没多久,太太就要出门,因车夫不是成安,要冯管事唤成安赶车,冯管事说是您着意安排的,不能害得您朝令夕改。太太拂袖回了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