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略一思忖,笑得现出小白牙,俯身凑过去,贴了贴它的大头,“小子,敢情是我心绪不宁,才害得你也不踏实。”
随风嫌弃地别转脸。
君若笑的更欢,“真是个小人精,总算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疼你了。”
哥哥疼随风,是日积月累的情分;她疼随风,起先只是因为哥哥才更添一份喜爱。
近来不同了,她真的把随风当哥哥的傻儿子、自己的傻侄子,给的照顾全然发自真心。
随风太有灵性,它能感受到每个人对它情分的真假与多少,所以也是到了最近,才当真与君若亲近起来。
同一时刻的蒋氏,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抹一把脸上的泪。
白日里言行如常,不过是拼了命强撑着,到了独自一人时,她便可以放任自己去牵挂、忧心在外的月霖。
每每这样牵肠挂肚,她便免不得回顾入住竹园后的一系列是非。
是的,那时她陷入了此生未有的困顿、痛苦之中,可是月霖呢?
种种应对风波的方式,透着不容置疑的暴躁、狂怒。
而他自来是温良如玉、儒雅温和人。
那时候,她究竟把这孩子气到逼到了怎样的境地?
若说无心,那便是亏心。她故意刺伤甚至恶语相向的情形,没齿难忘。
那时想着,彻底翻脸好了,死好了。
都那样了,月霖还是选择了原谅,先一步讲和。因为他通过生母的遭遇,看出了身为母亲的人的艰辛不易。
其实,她何尝有被宽恕原谅的资格?
却也因着月霖,她的亲生女儿得到了魏家仁至义尽的安排与照拂,她们母女有了如今在信中袒露心声、获知彼此近况的最好光景。
她抚养月霖十六年不假,却是月霖于她有恩。
到了今时今日,想到儿子在外可能遇到的凶险,她心头真似被小刀子一下下扎着,疼得厉害。
月霖千万不能出事,千万要好好儿的。只要月霖能安稳无恙地归来,她情愿折寿十年。
蒋氏对着满室漆黑,虔诚地祷告、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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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持续了一整个日夜。
初六这天午后,雨势逐渐变成大雨、中雨、小雨。
魏琳琅在家里实在是坐不住,吩咐了内外管事一番,知会过煜哥儿,带了不少礼物去了居士巷。
君若撑着伞,笑盈盈地回了自己的宅子。
魏琳琅已在内宅正房的东次间落座,在吃葡萄。
君若看一眼葡萄的成色,一乐,“自个儿带来的?”
“是啊。”魏琳琅也笑,“自己带来的,自己先开吃了。”
“你很喜欢吃草莓、葡萄,还有呢?”
“酸甜而且脆的苹果,就是寻常庄子上种的那种苹果,太甜的、不脆的都不喜欢。还喜欢桔子,也得是酸甜味儿的。梨、樱桃、石榴那些,都不喜欢。”魏琳琅问,“你呢?”
“我?”君若落座,素白的小手抚了抚额角,“没喜欢的水果。我不是醉枣醉猫嘛,爱的是酒、佳肴、干果。”
魏琳琅莞尔,“佳肴我带不了,今儿也没法子一起做,酒和干果却是有的,还给你带了不少零嘴儿。”
“想不想喝酒?”君若忽闪着明眸,顾盼生辉。
“想。”魏琳琅笑容明艳无方,“本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那你吃什么葡萄?”君若笑着携了她的手,“到里间去,舒舒服服地待着,多喝几杯。”
“求之不得。”
片刻后,风味小吃、厨房现做的下酒菜陆续摆到矮几上。
两女子相对坐在大炕上,手边各一壶酒,意态闲散地斟酒。
“我和蒋夫人心里难受也罢了,”君若笑着凝一眼魏琳琅眼下的乌青,“你这是怎么了?许久没睡好似的。”
“不是睡不好,根本睡不着。”魏琳琅喝一口酒,“对月霖,我是真的自己都犯迷糊,最早以为他是我弟弟,也就几天而已,但落下病了。到如今,他这边一有个什么事,就跟我真的弟弟煜哥儿有什么事儿一样,横竖我是一厢情愿地认他做手足了,没脸说罢了。”
君若好一阵嘻嘻哈哈。
“你这妮子,显摆你手足多是不是?”魏琳琅拿起手边的折扇,作势要敲君若的头。
“要说这事儿,你还真就只有羡慕妒恨的份儿。”君若神采飞扬,像足了故意嘚瑟的波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