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繁星点点。
飞蚊与蛾蝶绕在码头旁小木屋的油灯下,夜静得能听见他们的舞声。
忽然,屋里一声喝彩惊得它们四散飞去。
“哦吼——赢了!这把,各三钱……”
“老三,你这手气太旺了,给我俩留点余地啊。”
“连着几把都是你中,我这两天白干,不玩儿了。”
屋子里三个汉子正在玩骰子戏,一个兴致勃勃,另两个怨声载道。江持盈此刻就贴在木屋的门边,躲在门后侧与墙壁形成的一处隐蔽的夹角处,她得从这儿溜到里面的仓库,给陆闻铮寻药。这三人应该是码头上的守卫,负责看守仓库和河面的情况。江持盈蹲在墙根听他们玩牌,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是前几天她和陆闻铮刚到码头搬货时,叫嚣着陆闻铮包庇她偷懒,还推搡她的那个,叫老余。
老余推了牌,走出木屋,坐在门口草地里一截木头桩子上,一手托着个陶碗,闷闷地喝酒。
屋里又喊他:“老余,别呀,这才几局啊……”
“这才几局,我都输了你三十钱了,我可没钱再输给你。”老余喝一口酒,侧了半个脑袋朝屋里说。
屋里安静了一瞬,低低的私语声传来:
“老三,你随他吧,他正愁呢。”
“愁啥?”
“啧……前几天不跟你说了老余他弟要成亲。”
“我知道啊。这不好事儿嘛,愁啥?”
“哎呀,人家姑娘家是个良家,不是咱这打打杀杀的随便跟个人就算,成亲要不少礼金呢,你说老余家里就他一个顶着,老娘还半死不活的,哪儿拿得出礼金?”
“哦……难怪,这些日子他出工也卖力。”沉默了会儿,里面的人忽然喊道:“老余,酒喝完了没?”
外头,老余手中的酒碗早就空了,他却不答。江持盈就躲在离他不远的暗处,透过灌木的间隙能看见老余黑漆漆的背影。不知怎的,一个贼寇的背影竟叫她看出了点伤感来。江持盈听到谈论老余的几句话,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汉子从屋里走出来,应该是那个叫老三的。老三拿了个小酒坛子走到老余旁边。他站着比老余坐着高出许多,人也要胖些,他给老余的碗里倒了酒,又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老余,我知道你愁啥,喝了这杯,哥给你指个出路。”
老余带着点怀疑瞧了瞧老三,笑道:“就你,能有啥办法……”
老三不乐意:“哎,别看不起人啊,我不有个兄弟在山上吗?他说前些日子几个带队的出去进货被抓了,山上缺人手,这几日头领要选人上山。”
老余头抬起来看着他问:“这么说,张头领要来?”
“你蠢呐,张头领什么时候亲自到码头来过?”
“那……”
“他会派一个人来,秘密查看。”老余听完点点头。老三又接着说:“你等着,哥给你去打听,派谁来,到时候你在人家跟前好好表现,选上山,出去进几次货,还愁什么?险是险了点,可不比咱在码头上天天晒着搬货强,你看人家霍六郎,原先不也跟咱一起看码头嘛,不就是入了张头领的眼,现在走一趟货,多少赏金啊。”
“那,三哥,你咋不去?”老余问。
“我跟你不一样,我老了,再说家里二宝还小,万一……”老三没说下去,催促道:“哎,走走,回去了,阿铸还等着呢。”
江持盈没想到会听到陆闻铮的名字,听到他之前的经历,江持盈忍不住又想:他也是这样做起水贼的?来码头之前呢?他做水贼也是因为要挣钱吗?像那个老余一样。难怪在进寨前,他会说那句话:
——放心,比起女人,我更想要赏金。
老余和三哥已经进了木屋,江持盈又听到他们玩牌的声音,心想,霍老六此刻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得抓紧。
“老余,这局不算钱。”
“别,三哥,玩归玩,我要输不起,也不陪你们玩。”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