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毕,因萧砚子一行人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众人在堂上话别。
“表叔,借一步说话。”萧砚子悄悄走到被挤到一旁的程吉身边,低语了一句。
程吉面露难色,但看着族老们拉着程老夫人和萧仁欢说话,自己也插不进去,还是跟着萧砚子走到一旁。
时间不多,萧砚子也不想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我看族中也并不看中表叔,表叔当真要因此背弃自己的亲姑姑?”
她只是大概猜到程家的计划,此话也是为了诈一诈程吉。程吉看着她一脸诚挚,心中乱如麻,一面觉得她不可能知道程家的计划,一面又觉得此话有理。
萧砚子的脸色柔和了下来,也不等他作答,“便是许了表叔族长之位,这入不敷出,粉饰出来的程家,表叔当真要接?”
程吉虽只是个坊正,但在京城能稳坐坊正位置那么多年,绝不是平庸之辈,那些族老们说服他参与此事的条件并不多,他动心也只是不想再留在京城。
见他不再着急回答,萧砚子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五哥尚未婚配,一切都由祖母安排。祖母已经那么多年没回京,一切不得仰仗着表叔吗?”
程吉依旧一言不发,看着十余步外热切交谈的众人,叹了口气。
“孰亲孰远难辨,其中利弊想必叔父自有论断。儿告辞。”萧砚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回到程老夫人身边。
夜半,房中。
飞泓坐在床边背靠着墙闭眼小憩,萧砚子就着一支蜡烛临完最后一页帖,舒了口气,将手中的狼毫放到笔洗中洗净。
突然,外头传来几声鸟鸣,飞泓眼睛倏然睁开,“这是不久前我教袁昭的口哨。”
萧砚子看着她烛火映照下的眸子闪闪发亮,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到了京城,一切安定下来,也该为飞泓考虑一二了,她将写过的纸卷起,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们一层层化为灰烬。
不到半刻,飞泓就回来了,三言两语,萧砚子听明白了事情经过。程家在席上见程老夫人丝毫没有要与他们结亲的意思,就在家仆中挑了几个壮汉,想在今晚逼着萧仁欢签下婚书。
“那几个人还未进五郎房间,卢叔和袁昭还有几个小厮就已经合力把他们捆了,卢叔来问接下去怎么办。”
“让卢伽去找程吉。叫其他人收拾收拾,我们天一亮就走。”
随行的小厮都是萧容业亲自挑选的人,即使没有萧砚子的插手,也出不了什么事,但程吉这个人,她有心结交,所以还是得费点心思,送他个人情。
飞泓再回来的时候,东边已经露白了。
“阿郎选的人,还是不差的。”飞泓关上房门,吹灭了桌上已经燃尽了的蜡烛,从袖中取出一张叠起的纸,递给合衣侧卧在榻上的萧砚子,“婚书,我寻了个机会拿来了。”
萧砚子扶着床栏直起身来,展开那张纸,“应该先让他们进去和五哥见一见的,面都没见到,可惜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娘子为什么选程吉?”飞泓能猜到萧砚子想拉拢程吉,但像程吉这样的人,她若有意结交,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局势瞬息万变,人人自危之时,升贬只在朝夕,而坊正这个位置则不同。”萧砚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悲观,这些事情本与她没有任何联系。
飞泓觉察到了她话语间不同于以往的凌厉,“娘子,你若不想入京,我们现在回剑川。”
“就算要走,也得先看过老师和师母。”萧砚子起身,理了理衣衫,屋中炉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她披上毛氅才暖和一些。走到镜前理过发髻,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程吉的声音。
萧砚子朝飞泓点了点头,向外头走去,程吉正在和童妈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