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江泽拿着菜刀,死命地砍向白微的时候。被勒住的脖子,刀背一次又一次重重拍打在后背,无法呼吸的绝望和窒息,今天,果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今天,就要死了吗。白微脑海中一片空白,闭上了眼睛。此生,爱过,恨过,死在他的手上,一了百了。
今天我死了,儿子就成了孤儿。白微艰难地吐出,“儿子,孤儿”。勒住脖子的手稍稍松开,拍向白微后背的刀背,仍然疯狂地重重击打。
“是你逼我的,我说了我今天喝了酒,会控制不住,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的”。江泽杀红了眼,刀刀拍向与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妻子。
无数次在那些抓狂失控的夜里,无数次想放弃挣扎就此告别人世的时刻,白微都没有此时这么恐惧。如果终有一死,希望是自己万念俱灰后的放弃,是自己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死于他杀,死于丈夫冮泽的手下。
打累的江泽放开白微。一动不动的白微,隐在披散头发里的双眼,已经没有任何眼泪。冷若冰霜,心如死灰,残存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终究是他这刻的残忍,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定。从此,放过彼此。
汉州市毗邻长江。三月的早春,尚是乍暖还寒的时节。
回南天的晚风,温温柔柔地吹过16楼的窗缦。冰冷的身躯,从骨头里透出的痛,恍惚的意识里,上大二的儿子,毗邻城市里的墓地。还有很多事要尽速办理。白微撑起身体,慢慢挪到卧室,反锁上门。
这些天上气不接下气地活着,这些天里的委屈难过,在今天终于决定放下。
不是只有眼泪能表示悲伤,不吵不闹才是最后的绝望。爱的尽头不是恨,而是冷漠。这一刻的白微,后背疼得不能平睡,只能趴在床上,开着灯,数着时间,等天亮,心,静而决。
窗外透进晨光,听到客厅没有动静了,白微才支愣着爬起来,卫生间里那张惨白的脸,漠然地注视着镜前的自己,轻轻地摸了摸脖子,发现手都无法举起来。扯下睡衣,背过身去。镜子里那一处处青紫渗血的伤痕,那么真实地在白皙的后背,美丽地痛着,嘲笑着这二十年来,自欺欺人的婚姻。
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吧。简单洗漱后,白微出门上班。反锁家门的时候,白微看着门锁慌了神。昨晚刀下那一幕幕恐惧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就在当下。失神地瘫坐在门前的地上,抓着头发,口里喃喃自语。“不要杀我,我死了,你也死刑,儿子成了孤儿”。浑身发抖,控制不住地在包里找手机。
此时,手机蓝屏,来电铃声在安静的过道里那么突兀又及时。
“小白,快,到湖光水色来,你辖区那个姜子烟,在3栋楼顶,情绪不稳定,物业已经通知了消防,派出所和社区”。
同事敏敏急促的来电,震醒了白微。匆忙抓起散了一地的物品,塞进包里。套上社区红马夹,飞奔到楼下,骑上电瓶车往湖光山色小区赶去。
气垫床充好气已经待命。隔离线外的小区业主,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几名物业保安守在楼栋。白微慌忙地爬上6楼天台。
姜子烟,静静地睡在天台的边缘台面一隅,淡紫色天丝睡袍,微风下,摆动着裙角,微微轻伏的呼吸,苍白而骨节分明的左手垂掉着,轻轻划动着三月早春的空气。
社区的李主任,敏敏,还有几位着警服的派出所民警,立在一米开外,不敢往前。姜子烟睡的台面,仅一背之宽,任何一点移动,都会失足掉下去。姜子烟的左手边,是2米多高的天台楼顶,右手边是6层楼高的小区地面。
白微向李主任丢了个眼色,李主任领会后,拉着其中一个民警闪到天井里。白微爬上姜子烟睡的天台边沿。平躺在边沿上,与姜子烟头顶着头,脚分别形成6点和12点方位。
听到动静的姜子烟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