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他一眼。
又想起了,那块无字碑上,陌生而熟悉的指印。也想起了,眼前青年的结局。
她微张了唇。
顿时,用一种复杂而难辨的眼神,瞧向了他。不知该不该,直言告诉他。
他会相信吗?
“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躺着受伤的女孩,似乎醒了。有了呼吸的起伏,呛出一口血,用力吐出来。
黎颂不由惊喜:“她醒了,我们带她,去长明街的医馆救治吧。”
还好他目前有车。
“好,你和我一起抬她。”
宋逢年和她,将受伤的女孩,双腿微屈着,抬上了汽车的后座。将外套轻披下,替对方保暖一二。
临走前,他长身而立。
又将在废弃纺织厂时,从刀疤男那里,搜来的打火机,没来得及抽的烟头,都扔在了原地。
“等等,还有这儿。”
黎颂指着,墙上的指印。
提醒他注意:“你的指印,太特殊了。像梅花一样的缺口,熟悉的人看一眼,可能就被发现了。”
他看了眼指尖,也意识到了。
“是寻常的伤口,纹路中断,还有几道凹下去的疤。”
“怎么被你,形容成了梅花状?”他说,“不过梅花,倒是挺好看。”
梅花开在冬天,今年尚早,还远没开。
黎颂:“我随口比喻的。”
她抬手,擦拭几下。发现那纹路,印在墙上后,已经擦不掉了。
最终还是宋逢年自己,从旁边抹了层黄白的泥土,暂且盖住那痕迹。
“这里偏僻,很少人会来。”
“没那么轻易,会被发现的,放心。”
看到那同色的泥土,覆盖上去。
整面墙,看不出端倪。她多次打量后,便轻松了口气。
“走吧,上车去医馆。”
青年替她,拉开车门之时。
指尖恰好轻擦而过,她低眸去看,攥住他手腕,越看越觉得眼熟。
“怎么了?”他问。
黎颂拉过,他的手腕去看:“你手上的伤口,是上回,救我的时候……所留下的吗?”
她指的是初见那次。
他挑了下唇角:“不然呢?”
“总不能,又那么巧合。我在哪里,再扒拉出一个人吧。”
当时那刺刀,隔着车上的干草,从不同方向,来回碾着刺探。
他伸手,保护了她。
于是留下的伤痕,又深得见骨,又有各方向的疤。在他右手指尖,这么留了下来。
甚至留在石碑上。
留到了八十多年后,她再度见到了。
黎颂望着,车窗中的灰蒙天色。
心间浮上的情绪,复杂得不知形容:“那天我走后,你的伤,处理好了吗?”
“当然。”
“虽然你顺走了,我一点药钱。但这伤,跟以往比起来,也不是很严重。养个十几天,差不多好了。”
她小声道:“十几天,也太短暂了吧。至少该养几个月,说不定,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宋逢年挑着唇角,复而又笑了笑。像是没把这种伤痕,放在心上:“这么小的疤痕。”
“我又不是姑娘家,多大点事。”他说。
她望着对方,难辨晦暗的笑。
最终,还是没说出更多。
黑色轿车行驶着。
他避开了一些,人多的街道。从各种小路走,没挑泥泞的路,以免留下车辙印。
宋逢年:“前面到了,长明街的医馆,等下我们绕到后门走。”
黎颂发现医馆,不是上回的那家。
在长明街的尽头,偏僻不起眼的位置。周围的人,没觉察他们的车。
他抬手,按亮了车灯。
车灯断续着,亮的时间长短交错。
她猜,那是交流的信号。片刻之后,医馆里有人从后门过来了。
轻叩几下玻璃窗,示意他:“出什么事了?”
宋逢年摇下车窗。
“是个可怜的女孩,受了伤。那群畜生干的,人我已经杀了。”
“可你今日,不是跟着那个刀疤,出去刺探消息吗?怎么突然回城了?”
宋逢年眼神微动:“他,我也杀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方便多说,先下车救人。”
黎颂本想回避。
抬起视线,没忍住好奇,看过去时。见和他对话的,面容隐约有些眼熟。
“你车上的小姐,好眼熟啊。”
对方也认出她来。
是三月前,商楼的那个女售货员。
她有张温和的圆脸,说话或者笑时,泛起浅浅的梨涡。
“是那个,你的——”
她眼睛微亮,从善如流道:“你未婚妻,你爱人来着。我没记错吧?”
黎颂:“……”
宋逢年:“……”
气氛难得安静。
她转头,无声地去看宋逢年。眼神询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神色难得不自然,侧了下脸,避开目光:“别乱喊,上回是个意外。”
宋逢年重复道:“是意外。”
女售货员轻耸肩,像是明显不信。已然转身,去救治后座上,受伤昏迷的女孩了。
黎颂有些不解,询问他:“你后来,没和旁人解释吗?”
就这么任由误会了。
宋逢年轻嗯了声。
他说道:“为什么要解释?后面我没有找,第二个人来扮演,也没穿帮的理由,便早遗忘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