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修生晚上回来的时候,孔英和他说了明日出发青马郡的消息。他没什么意见,总归孔英往哪处走,楼修生就跟着去哪处。
夜已深,四下皆静。楼修生依旧打地铺,孔英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和楼修生聊着天:
“幸好刺史正好路过容水县,不然孟超大当家的悬赏金额估计又要涨了。”
楼修生翻了个身:“你很关心那个大当家?”
孔英理所当然:“我们大侠都是心怀众生的,尤其是孟超他还无辜蒙冤,我当然要多关心他。”
楼修生一听就知道孔英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念在对方年纪尚小,根本生不了气,将目光落在孔英垂在床边的发丝上,暗笑道:“赶快睡吧大侠,明日还要赶路呢。”
孔英打了个哈欠,被楼修生柔柔的声调勾出瞌睡虫,将被子一拉盖住全身,舒舒服服地与沉入梦乡。
她睡得踏实,楼修生听着孔英浅浅的鼻鼾声,心里一片沉静祥和。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想。
次日早,孔英听见鸡鸣声就从床上爬起来练早功,一招一式之间,拳风凌厉,脚步稳健。
这是她儿时起就有的习惯。据护国公说是她幼年体弱,一开始是为让孔英强身健体才教她武功,谁知孔英的天赋完全不输她的两位兄长,也就逐渐让她学习更为高深的招数。
即使后来早功带来的收效对于孔英来说已可有可无,但她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早功结束,孔英又见到了在庭院中独立的楼修生,这次他给孔英递上了一块锦帕拭汗。
孔英接过锦帕,发现已经提前泡过温水,顿时觉得这小弟真是上道,颇为赞赏地看着对方:“怎么样,你要是想学,老大我可以教你。”
楼修生犹豫道:“我身子骨不太好,恐怕打不下来这一整套。”
美人眉心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孔英打量着对方瘦弱的身躯,更加觉得楼修生需要练练武功强健体魄。
“放心,我从最简单的开始教你,保证不出一年,你就能徒手上山打虎!”反正她当时学武就是这样的。
楼修生自知不可能,不愿扰坏孔英的兴致,笑着答应。
到了时候,几人轻装上阵。蒋芸本就是简单赴会,不需要带什么行囊,而孔英和楼修生压根没什么东西,只别忘了人就好。
楼修生对除了孔英以外的人全是淡漠疏离的样子,对待蒋芸也是,因这态度还被孔英瞪了一眼。他有些委屈,不懂刚刚亲热着说要教自己功夫的人,怎么在别人面前就变了脸。
哎,女人。
从容水县去青马郡需要一天一夜的车程,孔英憋得难受,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楼修生只顾闭目养神,就拉着蒋芸聊天,不消一会儿,称呼就从“老板娘”变成了“芸姐姐”。
蒋芸对这个话唠的小姑娘印象不错,和气温柔的性子又让她拒绝不了孔英的搭话,一路聊下来,车厢内的沉闷一扫而空。
从蒋芸口中,孔英得知酒楼是由蒋芸父亲一手创办。他几年前生了大病,将酒楼交到蒋芸手里,又担心自己挺不过去,生了给蒋芸招赘婿的心思,而逃难至此无亲无眷、但又有志考取功名的王行之就成了最好人选。
或许是老爷子命数未尽,也或许是喜事冲淡了病气。他才给将蒋芸和王行之订下婚约,身子就慢慢好起来,虽留下了咳嗽的后遗症,但好歹无伤性命。
老爷子身体一好,脑筋就转起来了。蒋芸身材肥胖不算好看,可是蒋家财大业大,怎么着也是十里八乡叫得出名号的人,要是再挑一挑,总能找出比王行之更合适的人。
于是他将两人婚事压下,严令要王行之考上举人才允许两人婚事落成。
这实际上是镇上人都知道的事,只不过孔英初来乍到,才不知道两人间的渊源。孔英明白过来,怪不得王行之薪水微薄却能在酒楼里吃住。
孔英问:“芸姐姐,你真喜欢王行之吗?”
蒋芸和王行之初见时,对方并不自持文人骚客的风骨,他坦言自己家徒四壁,对入赘一事看得很开,如果真有幸进了蒋家门,必定会待蒋芸好。
她笑道:“我当时不信他的话,毕竟男子多傲慢,心甘情愿入赘而无怨言的人又有多少呢?”
王行之并不只是说说,他用读书以外的闲暇时间帮酒楼忙里忙外,面对其他人嘲笑自己丢了男人的脸面时也不发火,一本正经指责对方是嫉妒自己。
唯一一次发火,还是酒楼里有人吃醉了酒,嚷嚷着说些蒋芸貌丑体胖的话,王行之扑上去和对方扭打在一起,对方没什么事,他却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实际上蒋芸对这些话早就能听若无闻从容应对,可是替王行之上药时见他强忍着疼不叫出声,心里头一回感受到微微的颤抖。
“所以王行之挨了一顿打,芸姐姐就喜欢上他了?”
蒋芸并不直接回答,用手指戳了戳孔英的额头:“你问这么多,难道是也有了心上人?”
楼修生刷的睁开双眼,目光定定看向孔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