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是四方桌,林案珩挨着老周坐了一方,其余三人就各坐一方。
四方桌四条木棱在油灯下沁出暗红包浆,秦思悦落座时瞥见林案珩左手尾指正抵住老周天柱穴——那截小指压得极轻,像蜘蛛把毒牙虚悬在蝉翼脉络上
趁此间隙,林案珩还对锦衣男子进行了问候:“仁兄有些眼熟呀,不知在哪里见过?”
他笑眼弯成初三月,瞳孔却缩成针尖直刺对面锦衣男子空荡荡的腕骨。
粗陶碗沿在男子指腹下转出龙纹枢的嗡鸣,碗底残酒随他抬眸漾起血色涟漪:"才打完一架,这么快就忘了?"
男子的烟嗓音非常的低沉而有磁性,明明语气温文尔雅,却还是给人一种魅惑和不怒自威的感觉。
烟嗓裹着沉香屑般的颗粒感滚过桌面,惊得孟远撞翻茶盏:“原来是你!”
孟远虎口卡在桌沿的豁口处,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油灯突然爆开灯花,将男子半边脸映成城隍庙里剥落的彩漆神像。
瓷碗仍在旋转,破风声与众人心跳诡异地同步。
“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我要是妖怪,你们早就没命了。”男子忽然曲指弹碗,裂纹应声绽出北斗七星状瓷碗裂出的北斗纹在烛火里泛着釉下血丝般的光泽。
当男子屈指划过天枢星位时,秦思悦听见林案珩袖中铜钱阵发出细碎呜咽——那是她从未听过的颤音,像幼兽被掐住咽喉前的悲鸣。
林案珩喉结微动:“你并未和我们一起走,但却先我们一步进来,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男子:“自然是走的正门。”
秦思悦扫了一眼刚刚林案珩特意跑出去看的正门,越发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她收回了袖中的符纸,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我叫莫简。”
倒是没想到他有问必答。
林案珩:“那不知莫兄和青桐山的莫家是什么关系?”
莫简:“……可能都姓莫吧。”
孟远:“那莫兄来此处也是为了捉妖吗?”
莫简:“不全是。”
孟远:“不全是?”
莫简突然看向秦思悦,目光深邃,姿态慵懒:“我是来找东西的,杀不杀它都可以。”
秦思悦被盯着后背发凉,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转移话题道:“你先前将我们支开,就为了自己找东西?”
孟远轻拍桌子:“是呀!你既然不杀这个妖怪,那你把我们支开干什么?难道你的东西比别人的性命还重要!”
闻言,莫简轻柔太阳穴,倒像是在认真思考孟远的话:“死与不死都是他们的命格,我不干预。”
不知道为什么,秦思悦听到这句话特别的刺耳:“莫公子这话倒真像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将凡人的生死看做蝼蚁般轻贱。”
莫简:“哦!你见过神仙?”
秦思悦:“……”
林案珩:“莫兄,我们是没有见过神仙,但我们也不会像你一样视人命如草贱。”
孟远:“对,降妖除魔,锄奸扶弱,既然遇到了那我们就不会退缩。”
莫简看着眼前的两位热血少年,良久才轻笑道:“罢了,就帮你们一次吧。”
秦思悦倒是没料到刚刚还要拔剑相顾的四人,此刻竟然会像没事人一样交谈。
见林案珩将手放下了,她便问道:“怎么样?是个健全的魂魄吗?”
林案珩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是个命魂。”
众人一听,也都沉默了起来。
人有三魂七魄。
魂有形体,魄为意识。
古书中记载:人无贤愚,皆知己身有魂魄,魂魄分去则人病,尽去则人死。
只有在保证肉身不腐烂的情况下,将三魂七魄集齐,然后归位肉身,则人还是可以起死回生的。
若是□□烂而只剩魂魄,则为鬼。
鬼者,亦可往生。
但魂魄不全者,再无生还可能。
现在,这个妖怪不仅害人性命,还扣押人家的魂魄不全,其罪责简直罄竹难书。
孟远看着老周,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不是说还有几个人也中招了嘛。”
是呀,老周是最后一个中招的,老周都在这里,那想必其他人也在这里吧。
可是他们从进门到现在,只看到了老周,却没有看到其他人呢。
秦思悦道:“孟公子,你仔细瞧瞧,在你正前方的角落里有一张桌子,坐着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女孩儿,在林公子正前方也就是你的正后方,角落里坐着一个五十岁的老头,而在我的正前方角落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的正后方角落里,应该是坐着一个三十五岁的妇人。”
闻言,孟远抬头不动声色的去瞧了秦思悦指出的四个方位,正好见到那四个人。
正当他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林案珩突然对孟远提问了一句:“表哥,你可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孟远不解。
不就是四个人都没有两魂七魄,只剩下一个命魂在那里重复的吃着东西嘛,能有什么异常?
孟远本来想回答“没有异常”的,但是见林案珩表情不对,那似笑非笑的诡异面色他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林案珩对使坏的时候都是这幅欠揍的表情,所以此刻也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此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他又仔细的再观察了一番,片刻后,兴奋道:“整个酒肆里,只有他们是一个人一桌,而且他们所在的方位刚好是我们的四个角,还都是正好面向我们这一桌的,这个布局就很像一个阵,一个四象太极阵。对!就是四象太极阵。而我们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四象太极阵的阵眼。”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太极为混沌,两仪分阴阳,四象做衍生。所以四象太极阵的威力则是两仪太极阵的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