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下决心。除非奚琼宁真诚地在她面前检讨过失,并且奉上无数求和之礼,那她才会大人有大量,考虑会不会原谅他。
这样一想,刚才的郁气消了些,她对金坠儿道:“你去楼下催催饭菜,今日出来的早,只草草吃了几口,想必都饿了,等会你们一起坐,咱们尝尝燕京兴楼的菜式。”
因小喜初来王府,还没收拾妥当,合欢这次便没有带着她,不然还能听她说说以前的旧事,往日记忆虽然模糊,但她还是记得一些。
金坠儿脆生生应了,打帘儿下楼,金雀儿拿着钳子,借楼里的炉子给手炉换新碳,金玉儿金珠儿两个则给合欢垂肩捏腿,不时说一说坊间最新的笑话。
“听说燕京那位花间郎君又被家中祖父关了,那几日满京城的歌女舞女都打听消息,白府门前更是放着密密麻麻的汤药和药丸,怕是他们全府吃两三年还有剩。后来,白府专门在市集口摆摊赠药,说是也不浪费赠药人的好意。”
金玉儿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是里,我也知道,平日里药贵,如今有了这免费送的药,酒楼说书的都说白府高义。”
合欢闭着眼,闻言哼一声:“他们倒会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
没看如今都口颂白家仁德,对于真正送药的人却只字不提。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扣门,合欢以为是前去催菜的金坠儿回来,也没当回事,却忽听见一男子笑道:“多日不见,公主安否?”
只见一男子立在门口拱手做礼。他生的耀眼,一双狭长的眼睛生光,只消一眨眼,数不尽的风流蕴藉在他锋利的面容上。
“这么,公主这便记不得我了?”男子抬头,对合欢眨眼。
孟合欢想了想,倒真是记不得他,于是便诚恳问道:“公子寻来可有要事?”
来的人正是白毓,看见合欢从马车上下来时,他正在二楼赏雪。
“也没有什么事,独自一人吃饭有何乐趣,这不,我便来陪公主用膳。”他好整以暇道。
谁要和他一起吃,合欢便道:“恐怕我这里不欢迎公子。”
白毓这下倒真是惊住了,他合起手中常年拿的那把紫檀木折扇,对着合欢上下打探:“如果不是和你一起长大,我会以为如今在我面前的,不是孟合欢。”
合欢端起桌上茶水,慢悠悠啜饮,端茶送客的意义很明显。
“...又或者,黄粱旧忆,南柯一梦,”他别有用意地看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长宁公主,再也不是昔日的孟合欢了。”
合欢一凛,一股危险气息扑面而来,惊得她手臂上汗毛倒立:这个人,和风流公子的面皮一点也不一样,好生锐利的一双眼。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不请自来,缓缓坐在合欢对面,径自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不理会一脸警惕的主仆几人,“婚姻大事,变了一些不稀奇,可公主未免变得太过彻底,昔日情郎说弃就弃,转眼就和大婚一个多月的夫婿鹣鲽情深。”
他慢悠悠地剥着橘子,那股清香顿时充斥整个雅间,甚至气味有些呛眼,却掩不住他下一句话的刺激。
“他们以为公主是做戏,可在我眼里,这戏未免过于真了。”
合欢全身绷紧,脸上的笑意终于落下来,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白毓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合欢面前:“公主怎么不吃呢?”
金雀儿用身体护住她,肃声道:“公主并未请郎君进来,还望郎君出去。”
白毓一双含笑的狐狸眼眯了眯,声音轻柔多情道:“这位姐姐怎么这般疾言厉色?本公子可是公主故人。”他转头对着合欢一笑:“如果公主还记得我,一定不会赶我走;如果不记得--”
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眼睛也更加幽深,面上的玩世不恭褪去,就如同整日没有生趣的人,终于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迫不及待展露真正的自己。
“我十分乐意再向公主介绍自己--白毓,白家的人,也是公主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