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白毓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子,甚至听小厮说祖父又让人来训斥,脸上的笑容依旧没下去。
他在书房找到积年剩下的花笺,甚至饶有兴致地亲手给花笺熏香,那香是他身上常带着的,甚至燕京人都知道,天上白玉郎,误沾丹桂香,说的就是他白三郎。
他喜欢桂花,喜欢到痴迷的地步,哪怕它香味实在太过浓郁,也拦不住他喜欢。
取了今年新到的端砚,拿出紫檀笔,落笔就是几行字:合欢公主亲启,今日一见实在匆匆,吾实有许多话要对公主言,特厚颜滋扰,盼明日过府上一叙。
“白毓上。”笔走龙蛇的几个大字,隐约浮出桂花香味。他心满意足地将信装进信封,然后唤小厮进来。
“去,将这帖子送去摄政王府,本公子明日正午,就去王府拜访。”
小厮却面有难色,期期艾艾道:“公子,这...老大人那怕是...”
老大人,就是白毓的祖父,白家家主。
白毓面上的喜色忽然淡了淡,是啊,在这个家里无论他要做什么,都要过问祖父的意思。
他挥挥手,忽然失去兴致。那小厮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带着花笺去后头家主的辉光堂。
他也不想和少爷作对,但家主的命令他一个下人怎么敢违抗?看来至少这几天,他又要穿自家郎君给的小鞋了。
说起来还不是都怪公子,整日里放浪形骸,不务正业,一辈的郎君里头,就数他最不成器,爱鼓捣一些歌舞小道,家主放不下心,也说得过去。
他看着手中花笺加快脚步,等禀明家主后,还要送到摄政王府去,虽然他觉得家主同意的几率很小,毕竟白家和摄政王府向来没什么交情,冒冒然去拜访算怎么回事?再者说,自家公子先前被人家赶出来,丢了好大的脸,这回竟又要去。
小厮不解又纳闷:以前也没见公子对长宁公主多好啊。
*
“公主若喜欢,奴婢叫那小旦过来侍候。”金雀儿看了一眼合欢,见她眼睛不离戏台子,便提议道。
合欢注意力压根不在那小旦身上,她只是看台上小旦小生打情骂俏,肆意玩闹,想起自己的境况,莫名代入小旦那寡居爱嫉妒的嫂嫂身上,心底有一股子深闺怨妇的怨气。
台上恩恩爱爱,台下形单影只,郎君甚至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娇弱貌美的娘子,哼,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方才被白毓那么一扰,她也没有吃饭的兴致,带着丫头进了一边的戏园子,里头的饭食说不上精致,勉强可以入口。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
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就算身边有丫头说话,也没什么意思。不像琼宁,他惯常不会玩闹,可若合欢兴致起了,他也绝不扫兴。
眼前的戏已经演到那小旦瞒了小生一件事,偏偏被小生知道了,自此躲着,两人生了隔阂。正演到小旦控诉小生对她薄情时,一折子戏唱完,今日这本戏已经演完,后面就是另外的戏了。
合欢看的眼睛正热,也不知那编者是何人,竟句句写到她心坎上。
“张生简直太过分,明明庚娘为了他,柴米油盐亲手亲为,还日日熬夜做衣裳只为博得他欢心,而他呢,为了区区一个小事,竟然大发雷霆,从此再不见她,太狠心了。”
合欢觉得,那小旦的泪水仿佛在她心上滴个不停,每每想起,竟感同身受。
金珠儿等人对视一眼,也不知公主是单单说那戏,还是指桑骂槐。
“这可不是小事,若不是庚娘私下里见她表哥,张生如何会发怒,如何会怒气上身,缠绵病榻?明明是她自己不检点。”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娇喝,为张生打抱不平。
戏楼的雅间,为着能看见戏台子,通常不封窗,这就导致只要说话大点声,周遭都能看见。而今日这折戏可是燕京名角小云天,他的戏座无虚席,包间满都是人。
合欢被怼个正着。
若是往日,只争吵几句就罢了,可今日她正气恼,那女子正撞上来让她出气,岂有放过之礼?
她挑挑眉毛:“是那表哥自己见异思迁,见庚娘成婚后日子美满,心里又嫉妒,是他倒贴,庚娘不过是倒霉被张生撞见,关她什么事!”她隔着墙就与人理论起来。
更是气的小脸通红,一双眼睛瞪的浑圆,说到激动处甚至挽起袖子。
“哼,殊不知瓜田李下,人言可畏,庚娘一开始就不应该见她表哥,明明知道会有人看见,邻居们说闲话,张生一定会知道,还非要见,见着人还不离开,非要说话坐实了,哼,她这心思,打量谁不知呢,也就是张生好性儿,换作其他人,就不是吃冷脸子那么简单!”
女郎牙尖嘴利,倒将合欢气了个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