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姑娘这话说的,庚娘又不知道表哥专门找她,不过是为夫君买丝线缝衣裳的路上碰巧见了,那表哥自个不尊重拦着她一个女子,一时半会哪里反应的过来。”
合欢不由想起自己的委屈:“这般对她,未免太过苛刻。”
这是她心底的话,没错,合欢就是觉得奚琼宁对她苛刻,那天的事分明不与她相干,可他不去怪殷明澜,反倒对自家人不理睬,这是何道理?
明明他心底也是在意她的,为什么不能好好将误会解开,而是躲着避着偏偏不见她呢。
戏园子的管事见贵客吵起来,小云天正当红,这种事没少发生,合欢还没吵几句,就见外头有人敲门。
“感谢各位贵客到临,小云天不胜荣幸。贵客喜欢这个戏本子,今日聚在一起看戏也是缘分,何必伤了和气?”
一道柔和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屋内争吵声停下,合欢听见隔壁开了门,不知做了什么,一会那人又来扣门。
金雀儿前去开门,不一会捧着盘子进来道:“公主,戏园子送来一碟果盘赔礼,小云天正在外头等着,您可要叫他进来?”
有时候吵架吵到一半忽然断了,再续起来也挺难的,合欢摆摆手,方才那一顿吵,她心里的郁气已经散的差不多,戏班子已经帮了大忙,合欢也不会让人家难做。
她道:“也只是一时口角,算不了什么,让小云天回去吧。”
金雀儿便到屋外,又一脸难色地到屋里:“公主,那个小云天执意要来拜访您。”
合欢知道,京里的娘子郎君们惯爱捧什么戏子,对着名角一掷千金也是有的,便以为这个小云天也是来和贵客联络感情的,便摇头让金雀儿回绝,谁知金雀儿还没到门口,却听见门外人道:“此来是为我的私心,向公主道谢,报救命之恩。”
“哦?”合欢有些疑惑,自失去记忆以来,她从未救过什么人,所以,这人是她以前认识的?
合欢的头久违地有些疼,以前的人不断出现,让她本来安稳幸福的人生出现波澜,一个殷明澜已经够折磨人,将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又来了一个不知意图的白毓,一个不知真假的人要来报恩。
她轻轻舒一口气:还真是多姿多彩呢。
小云天没有寻常男旦身上矫揉造作感,他看着很挺拔,像一杆挺直的翠竹。不过他那双秾丽多情的眼睛,确实是唱戏的人该有的。
“公主或许并不记得小的,但对小的来说,永世难忘。”他的声音很清润,不同于唱戏时娇娇的音色,一举一动确实好看极了,不愧是名角。
然而合欢却支着下巴,并不觉他这副样子有多么动人,她有些意兴阑珊地问:“确实不大记得,不如你来说说。”
小云天眼光一黯:“是啊,对于公主来说,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罢了。”
“那年大雪,小人从北地一路逃难到京城。柔然人打到京城了,京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小人手脚肿得比萝卜还大,在地上爬啊爬...”
合欢只听他的话就心里一颤,但面前的少年面皮仍是微笑着,一丝波动也无。
“是公主救了我,所以我要报答公主。以前我这种人怎么能接近公主呢,原以为今生都报不了恩情,没想到今天,竟真的见到公主。”他颇为动容道,眼泪竟顺着脸颊落在桌上,崩出晶莹的水珠子。
“所以?”合欢饶有兴致地问。这人若不是一个心机叵测,连眼珠子里的情绪都能控制的人,要么,他说的就是实情。
不过,燕京要报她恩情的人可真多,那个魏将军,听父王说,为了报恩,此次特意随父王出征。他们这群武将也高傲的很,若不是皇命,入了谁的队伍,就是选择为谁效命。纵然皇帝没有任命,可父王是谁,只手遮天的大奸臣,谁敢管他。
话说回来,合欢想知道,这小云天要如何报恩。
“公主为世子求灯那日,我在画舫上,有位贵客想要听戏,谁知道那日,公主是湖心最耀眼的月光,再没有人管小人,我也躲个清闲。”
他忽然话头一转:“公主那日跳的,并不是《相思》,我以为,此舞应该叫《遥爱》,只要遥遥看着爱慕之人,就好。”
遥爱吗?
合欢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
那是谁的遥爱?
小云天忽然接近她道:“公主若是太辛苦,小人愿为公主面首,随时侍奉。世子爷...天潢贵胄,总是不会时时令公主欢喜...”
合欢再也想不起什么遥不遥的,她有些惊悚地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莫非这就是他所谓的报恩?
小云天大概看懂她眼神的意思,颇为虔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