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学了这些?”程以清指着笔记上一处专业术语。
沈黎点点头:“想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痛苦让程以清心头一紧。
他轻轻握住沈黎的手:“现在不用一个人面对了。”
沈黎没有抽回手,但眼神飘向远处:“程以清...我可能会完全失聪。医生说...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程以清握紧他的手,“但听不见不代表不能沟通。我们可以学手语,可以用文字,甚至——”他调皮地眨眨眼,“我可以把想说的话纹在身上。”
沈黎被逗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傻子...”
夕阳西下,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这次沈黎主动提出明天同一时间再见,甚至答应周末去实验室参观。
程以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幸福感。
周末的实验室空无一人,程以清特意选了这个时候带沈黎参观。
他展示了各种设备,解释了正在进行的实验,甚至让沈黎试用了最新研发的原型机。
“这个传感器可以捕捉颞叶活动...”程以清小心地为沈黎戴上布满电极的帽子,“理论上能直接解读大脑对声音的反应。”
沈黎安静地坐着,任由程以清调整设备。
近距离下,程以清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的弧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某种治疗听力障碍的药物。
“好了,试着听这段音频。”程以清点击播放,同时观察屏幕上的脑波图,“怎么样?”
沈黎皱眉:“像...隔着水听人说话。”
程以清记录下数据:“和我想的一样,传统频率对你的听觉皮层刺激不足。”他调出一个新界面,“现在试试这个改良算法。”
音乐响起的那一刻,沈黎猛地睁大眼睛:“这...这是...”
“《致爱丽丝》,你高中时弹给我听的。”程以清微笑,“能听清吗?”
沈黎点点头,眼中泛起水光:“像...就在耳边弹奏一样。”
程以清记录下截然不同的脑波图,兴奋不已:“成功了!看,这个区域的激活程度提高了三倍!”他转向沈黎,“这说明你的听觉神经还有潜力,只是需要更适合的刺激方式!”
沈黎摘下电极帽,声音颤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可能找到延缓你听力退化的方法!”程以清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当然还需要更多测试和改良,但是...这是个突破!”
沈黎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
程以清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水:“三年前我就说过,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一点从未改变。”
沈黎仰起脸,闭上眼睛。
程以清慢慢低头,吻去他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然后是脸颊,最后轻轻贴上他的嘴唇。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分开时,沈黎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程以清笑着用额头抵住他的:“欢迎回来,沈黎,我的宝宝。”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建立起新的相处模式。
每周三、五下午在心理学楼前的长椅见面,周末则在实验室进行研究。
程以清开始学习手语,沈黎则教他如何从听障者的角度思考问题。
十一月的某个雨天,他们在图书馆学习时,沈黎的耳蜗突然失灵。
程以清立刻拿出笔记本,开始用文字交流。
但沈黎摇摇头,比了几个生涩的手势。
「我学了一些手语。」他在本子上写道,「试试看?」
程以清认出这是“朋友”和“谢谢”的手势,笑着回了一个刚学会的“我爱你。”
沈黎的脸瞬间红了,回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穹顶。
沈黎望着窗外,突然写道:「高中时,我最喜欢下雨天。」
「为什么?」
「因为雨声掩盖了所有声音,我就不用为自己听不清而尴尬了。」
程以清的心揪了一下,写道:「现在呢?」
沈黎微笑着回应:「现在我喜欢雨天,因为是你教我听见了雨的声音。」
程以清忍不住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引来附近几个学生的侧目。
沈黎害羞地低下头,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十二月初,程以清带沈黎参加了生物医学工程系的学术沙龙。
当他在台上介绍基于脑机接口的新型助听系统时,特别感谢了“合作者S.L.。”
坐在台下的沈黎耳根通红,但眼神中满是骄傲。
报告结束后,系主任王教授叫住了他们:“程以清,这个研究方向很有前景。学校孵化器正在征集项目,你们可以考虑申请。”
程以清看向沈黎:“我们?”
“当然。”王教授和蔼地说,“沈黎同学提供的用户视角是技术开发中最珍贵的部分。”
走出报告厅,程以清兴奋地握住沈黎的手:“听到吗?我们可以有自己的项目了!”
沈黎笑着点头:“嗯...听到了,很清楚。”
雪开始飘落,为校园披上银装。
程以清帮沈黎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顺势将他拉近:“冷吗?”
“不冷。”沈黎仰起脸,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程以清...谢谢你没放弃我。”
程以清吻了吻他冰凉的鼻尖:“永远不会。”
两人沿着雪中的小路慢慢走着,身后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
沈黎的耳蜗上落了一片雪花,很快融化成水珠滑落。
程以清想起三年前那个雨中的下午,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而行,只是中间隔着漫长的时光和数不清的思念。
但现在,雪花无声地落下,覆盖了所有痛苦的记忆。
沈黎的手在他掌心里温暖而真实,他们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不再需要独自前行。
程以清停下脚步,在飘落的雪花中吻住沈黎。
这一次,他确定对方不仅听到了那句“我爱你”,更感受到了其中全部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