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轿帘被鎏金帘钩挑起时,三缕异香同时逸出,三姑娘明姝袖中的龙涎香、四姑娘明蕙裙裾的沉水香,以及七姑娘明棠藏在荷包里的盐晶粉。十八抬青呢轿碾过盐晶铺就的甬道,碎响如冰裂。
"记住,你们是永宁侯府的金枝玉叶。"
王氏为明姝正了正鬓边鎏金步摇,那坠着的南海珠里凝着粒盐晶,正是昨日康王府送给明姝的礼物。
阁老府的朱漆门钉皆嵌着盐晶,在暮色中泛着诡谲的幽蓝。明蕙刚要伸手触碰,忽被檐角坠落的盐铃惊退。那铃舌竟是整块岩盐雕成的虎头。
宴厅十二扇盐晶屏风后,永宁侯府的女眷被引至东首。王氏刚坐定,便瞥见主位旁那尊鎏金佛像,佛掌莲花盏里盛的竟是扬州盐场特贡的霜盐,细如齑粉的晶体正随诵经声簌簌流动。
"献礼。"
王氏轻叩案几,三个女儿应声而起。
明棠捧着的红珊瑚树突然析出盐花,枝桠间垂落的金箔流苏里,暗藏着她今晨用的赭石粉。
明姝的织金妆花缎掠过盐晶供桌,袖中香囊漏出的曼陀罗粉混入香灰,恰被四妹明蕙腕间的鎏金跳脱接住。
"小女为阁老添香。"
明棠执起鎏金香箸,箸尖轻点盐鼎。盐晶遇热爆开的蓝焰中,她看见阁老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起来。
宴至中巡,十二道珍馐皆以盐梅入味。
"这鲍鱼煨得妙。"
阁老枯手点着面前的菜肴突然开口道:
"听闻侯府七姑娘擅制盐梅?"
明棠手间的手帕突然掉在地上。她俯身去拾时,发间步摇扫翻盐鼎,蓝焰瞬间吞噬了阁老袖口的仙鹤补子。
"快取雪水!"
明姝假意叫道。
混乱很快平息,阁老的脸上已没了之前的笑意,吩咐人下去更衣,厅中众人也纷纷起身去整理妆容。
"好生跟着引路婢女,莫误了给阁老献茶的时辰。"
王氏看着明棠姐妹吩咐道,三人起身弯了弯身自,这才跟着引路的婢女出门。
戌时三刻,引路婢女捧着鎏金茶盘过来。明棠瞥见茶汤表面浮着的盐晶,突然按住太阳穴:
"我有些晕眩,姐姐可否代我去醒酒阁取药?"
明姝不疑有他,跟着婢女穿过回廊。途经东厢房时,檐角盐晶铃突然齐鸣,惊落她发间一支珍珠钗。俯身去拾时,后颈突然刺痛,婢女手中银针沾着盐政司特制的迷盐。
暖阁内龙涎香混着咸涩,明姝恍惚看见鎏金帐幔上绣着盐引路线图。她腕间玛瑙串突然发烫,断口处金箔裹着的盐晶粉簌簌而落,在锦被上凝成永宁侯府麒麟纹。
"小美人..."
阁老带着酒气推门而入,枯手攥住她脚踝银铃。明姝想呼救,却发出幼猫般的呜咽,那碗银丝羹里的曼陀罗,此刻才真正发作。
寅时更鼓响,王氏在厢房等到的是鬓发散乱的明姝。少女锁骨处盐晶灼烧的红痕,恰与阁老官袍暗纹吻合。
"怎会是你!"
王氏打翻茶盏,碎瓷割破的掌心渗出血珠。
"引路的明明..."
"母亲忘了吗?"
明棠从廊柱后转出,指尖捻着鎏金香囊残片。
"申时三刻,您亲自将醒酒阁的盐晶铃换成了鎏金虎头铃。"
暴雨突至,明姝在马车里攥紧破碎的衣衫,车帘外闪过青衫衣角,盐晶匕首正挑着滴血的官绦,那是阁老今晨才系上的,绣着盐政司鹰隼图腾的银丝绦。
康王府退婚书送到时,明姝正看着面前的嫁衣发怔。金线绣的鸾凤突然迸出盐花,细看才知衣料浸过扬州特供的蚀骨盐,遇着泪珠便显狰狞裂纹。王氏扯碎婚书抛入香炉,疯了般将自己关进了小佛堂。
"阁老愿纳你为贵妾。"
永宁侯卫崇山将鎏金妆匣推来,匣底暗格里躺着半粒盐晶,与康王退婚书中夹带的蚀盐同源。
明姝抚过匣面鹰隼纹,突然想起那夜运河画舫上,康王腰间玉佩也悬着这般噬人的盐晶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