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轰然洞开,十二辆盐车满载靛蓝毒盐粉。押车死士的锁链刮过车辕,在雪地上划出带血的盐痕。明棠袖中滑落青瓷药瓶,淡绿药粉洒在血盐上,竟腾起幽蓝火焰,这是她研制的验毒散,火光明灭间映出裴昭铠甲缝隙里未愈的箭伤。
紫宸殿的蟠龙柱裹着盐渍浸透的鲛绡纱,裴昭单膝触地时,铠甲与金砖相撞的铿锵声惊飞梁间燕子。染血婚书在盐梅香炉上展开,羊皮卷边沿的犬牙状缺口,恰与明棠药箱暗格吻合,三年前回京那夜,她就是用这角羊皮裹着盐膏,为裴昭敷后背的灼伤。
"丙申年霜降,天地为鉴。"
皇帝以金勺搅动盐梅羹,瓷碗边沿凝着冰晶般的盐粒。裴昭指腹抚过婚书上的血指印,那是卫明德下葬时,他与明棠共捧盐酒祭灵,酒液混着血水在雪地上凝成的印记。此刻血迹已褪成赭色,却比龙案上的朱砂御批更触目惊心。
"卫家女儿当配天下英豪。"
皇帝突然掷出玉如意,砸碎了熏炉盖。飞溅的盐粒嵌进裴昭面甲,他恍若未觉,只盯着如意尾端悬着的明黄流苏,那夜突袭狄人盐道,正是用这种流苏绑缚密信,被明棠系在信鸽腿上救了他性命。
内侍抬进康王府盐仓账册时,裴昭突然抽出腰间盐晶短刀。刀光闪过,十二本账册拦腰而断,雪片似的盐引纷扬飘落。最上方那张盖着"丙申密制"印的盐券,正落在皇帝展开的北疆地图上,与狼山隘口的标记严丝合缝。
"臣请以逆王府邸,铸卫氏英魂安息之所。"
殿外忽然传来盐车倾覆的轰响,明棠的叱喝混着青骢马嘶鸣穿透窗纱。裴昭铠甲内衬突然滑落半幅染血的《盐铁论》,书页边角密密麻麻写着"棠"字,那是他每夜在营帐就着盐灯,用箭簇蘸血写下的。
皇帝蘸着盐梅汁在婚书上朱批时,裴昭正将碎盐粒按进掌心旧伤。血腥气混着咸涩钻入鼻腔,恍惚又是明棠为他剜出毒箭时,用盐膏止血的灼痛。御笔落定的刹那,梁间盐晶帘突然断裂,碎盐如雪覆满婚书上的"永结同心"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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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山熔铸玄铁枪那日,盐炉的火光染红了侯府西墙。老铁匠将枪头浸入冰盐水淬火时,明棠悄悄将兄长遗留的毒箭镞投入熔炉。铁水翻涌间,箭镞上暗绿的狄人剧毒竟在盐晶催化下,凝成双凤钗尾的翡翠色流苏。
"小姐,这钗子寒气太重......"
陪嫁丫鬟捧起妆奁时打了个寒颤,钗头凤目突然迸出盐屑。明棠以银簪挑开夹层,露出三百卷用盐渍处理的北疆布防图。最上方那卷"狼山隘口"的朱批旁,赫然是裴昭的字迹:
"癸卯年惊蛰,与棠共勘此道。"
送妆队伍行至盐运河,忽遇康王余党突袭。贼人钢刀劈向妆奁时,双凤钗突然自鸣,翡翠流苏炸开毒盐雾。明棠反手抽出箱底布防图卷轴,羊皮横扫贼人双目,三年前裴昭教她的防身术,此刻裹着盐粒的皮卷竟比利刃更狠辣。
"小心!"
裴昭的亲兵队长凌空接住翻落的盐罐,罐底暗格摔出半枚带血的狼牙。明棠瞳孔骤缩,这正是她簪上缺失的那半枚,当年裴昭中箭昏迷时死死攥在掌心的信物。此刻狼牙尖端还沾着靛蓝毒盐,与妆奁夹层暗藏的鹤顶红瓷瓶剧烈反应,腾起刺目紫烟。
"将军吩咐,婚仪前夜要验遍所有盐车。"
亲兵搬开第十八箱妆奁时,箱底突然滚出盐雕的并蒂莲。花瓣层层绽开,花心竟藏着拇指大的玄铁枪头,正是卫崇山熔枪时故意留的残片。明棠将枪头系在嫁衣绦带上,冰凉的铁器贴着小腹,恍若父亲在冥冥中护佑。
尚衣局的绣娘在盐灯下穿针引线,青州盐晶在纺锤间碎成齑粉,与南海鲛绡混纺成冰绡丝。老尚宫以银刀割破指尖,血珠坠入盐晶丝线时,幽州地形图在霞帔上渐次显现,这是卫家送来的北疆血盐,混着明德棺中带出的守城将士名册染就。
"裙摆要缀九百颗泪盐。"
明棠展开嫁衣时,盐晶折射的冷光惊飞满室灯蛾。袖口玄甲军阵图以银盐勾边,遇热竟浮现血色纹路,三年前裴昭率军夜渡冰河,三千将士的热血融化了河面盐层。此刻金针刺破指尖,她的血滴在阵图上,与记忆中的血色严丝合扣。
更衣时忽觉衣领硌人,拆开夹层竟是褪色的平安符。符纸浸透盐渍,勉强能辨"丙申年立春"的字迹。明棠突然泪落如珠,那年裴昭出征前夜,翻墙送来的药囊里就塞着此符。她当时赌气将药囊扔进盐缸,却不知符纸吸饱盐水,字迹反而百年不腐。
"姑娘且看这暗绣。"
绣娘转动烛台,嫁衣后摆的盐粒突然拼出狼山雪景。明棠指尖抚过凸起的绣纹,盐晶嵌入指甲缝隙,这分明是裴昭的笔触!他竟将四年间的战地速写,用暗纹绣进嫁衣。最下方一行小字在烛火下显现:
"与棠同勘盐道日,方是春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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