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山河盐路。”
裴昭战靴碾碎冰凌,甲胄与明棠嫁衣上的盐晶相撞,清响如碎玉。两人俯身时,袖中暗藏的婚书羊皮卷同时滑落,血指印在盐砖上叠成心形。观礼的玄甲军齐声跺枪,震得檐角盐钟自鸣,声浪惊起百里外的盐鹞子。
“二拜忠魂烈骨。”
明棠发间凤钗突然迸射寒光,钗尾箭镞指向太庙偏殿的灵位。那是卫家将士的衣冠冢,冢前供着的盐雕战马突然融化,露出内里暗藏的半枚虎符。裴昭解下颈间狼牙链,将虎符严丝合缝地扣在一处,符上“丙申”二字霎时被盐泉浸透。
“三拜白首同心。”
青骢马忽然长嘶,辔头北疆盐矿图无风自展。裴昭揽着明棠的腰肢跃上马背,羊皮卷裹着两人翻飞的红袍,在雪地上铺成蜿蜒的盐道。玄甲军将盐粉抛向天际,
碎晶折射出七彩光晕中,他们望见狼山隘口的烽火台、幽州城外的盐田、以及康王府改制的郡主府檐角,那是皇帝赐予的新婚宅邸。
未时初,齐国公府三十六口盐灶同时腾起炊烟。宴席长案以盐砖砌成,每道佳肴皆以盐为引:盐梅酿的合卺酒盛在狄人头骨打磨的玉樽中,盐渍虎肉脯摆成玄甲军阵型,就连撒帐的喜果都是糖霜裹盐晶雕成的并蒂莲。
“请将军射礼——”
裴昭挽弓搭箭,箭簇却是一枚盐雕的喜鹊。弓弦满张时,明棠忽然掷出袖中药囊,淡绿粉末沾上箭羽,遇风燃起幽蓝火焰。盐鹊携着火尾射中百步外的盐鼎,鼎中靛蓝毒盐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素白雪花,正是当日他净化狄人狼旗的法子。
宾客惊叹声中,十二名盐工抬着冰盐雕的婚床入院。床柱盘着盐龙盐凤,鳞羽间嵌着北疆各州呈贡的彩盐。明棠指尖抚过床沿,忽然触到暗格机关,床幔霎时垂落,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盐刻小字,皆是裴昭几年征战中,夜夜在营帐写下的“棠”字。
“该饮合卺酒了。”
喜娘捧着盐梅盏上前。
裴昭却割破指尖,将血滴入酒液。明棠会意地咬破唇上朱砂盐膏,殷红坠入琥珀酒中,竟凝成“同盐”二字。两人交杯时,盐盏突然迸裂,酒液在空中凝成冰晶,每一粒都裹着血珠与胭脂,落地成“永结同心”的盐梅纹。
亥时三刻,洞房的盐灯将喜帐映成水蓝色。明棠卸下十二鸾凤冠,盐晶流苏扫过裴昭未卸的银甲,叮当声惊醒了梁间盐雀。她忽将嫁衣后摆铺展在盐砖地上,北疆地形图的暗纹遇体温渐渐泛红,狼山隘口处赫然显现两个小字:昭棠。
“将军可还记得这个?”
明棠自枕下抽出褪色的平安符,符纸浸透的盐渍在烛火下显出血色脉络。裴昭铠甲内衬突然滑落半幅《盐铁论》,书页边缘的“棠”字与她袖中婚书的字迹严丝合扣。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将信物投入盐炉,火焰腾起的刹那,梁间垂落的盐帘忽然拼出“丙申年霜降”的印记。
窗外飘起今冬新雪,盐粒扑在窗纱上沙沙作响。裴昭解下狼牙链系在床柱,明棠将玄铁枪头压于枕下。青骢马在院中轻嘶,辔头北疆盐矿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羊皮卷上的墨痕透过窗棂,与喜帐上的盐刻字迹渐渐重合。
五更鼓响时,明棠忽然坐起,将盐梅膏子抹在裴昭未愈的箭伤上。他战甲未除的手臂环过她腰间,铠甲缝隙间的血锈气与药香纠缠,在盐灯下氤氲成北疆的月色。国公府外的盐运河静静流淌,冰层下的盐水裹着碎冰,仿佛七年来所有未诉的情愫,终于在此刻化作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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