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回家时,赤坂冶在做炖锅。
他在玄关处站了片刻,迟迟没有关门进屋的意思。
如果将他的双眼比作摄像机,那么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出无比温馨的家庭剧目。厨房顶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煮锅在灶台上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小火炖煮着的高汤散发出咸鲜醇香的味道。客厅也被收拾整理过了,餐桌上甚至被铺了桌布……他家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赤坂冶侧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听到开门的响声,他头也没抬一下。太宰治安静地在那看了一会,才伸手带上门,脱掉鞋子进屋。
赤坂冶做饭其实还挺好吃的,不过太宰治只最初在他家养伤时享受到了这份服务,其他时候赤坂冶根本懒得做饭。早先几次,他在赤坂冶那过夜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打包早餐带回来。赤坂冶口味其实不算挑,随便端出什么来都能吃下去。真正嘴挑的那个人是太宰治。
萦绕在鼻尖的香味柔和缱绻,能轻易勾起人的期待。但太宰治实在笑不出来。
这画面有些过于滑稽了,以至于他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溜达着进屋,随口问道:“你在干嘛?”
“做晚饭。”赤坂冶正在切豆腐。
连锅底也自制的话,从清洗到准备食材到熬煮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所以他才堪堪来到收尾环节。他手很稳,刀很快,几刀下去后那整块豆腐一点碎开的痕迹都没有。他稳稳地将刀面从中间抽出来,回答道,
“快入秋了,到吃螃蟹的季节了。”
“有点早吧?”太宰治提出质疑。
还得有一两个月呢吧,这时候的螃蟹长肥了吗?
赤坂冶没再回答,因为年轻干部已经晃到他身边、掀开锅盖探头去看里面的食材了。他吸吸鼻子,发出一声陶醉的感慨声。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这螃蟹似乎品质确实不错,不仅看起来相当美味,味道更是香到没边。
“别盖上。”赤坂冶冒出来一句。
他用刀面托着豆腐,将那两排豆腐小心、完好地滑进锅里,才说,“行了。”
太宰治摸了双筷子拨弄两下,将豆腐全都浸泡到高汤里,才将拎着的锅盖重新盖回去。他没放筷子,顺手就夹走了一个晾在滤网里的毛豆。他捏着豆荚凑到鼻尖闻了闻,才将其果实送进嘴里。表皮光滑的圆滚滚毛豆在舌尖滚了一圈,被他不动声色地捻开,牙齿一碰便破了口。
他细细品了品,而后沉默下来。
旁边杵了个人,而且杵在这好半天,沉浸在料理中的赤坂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你今天好早。”
这才六点,港口mafia居然会有这么人道主义的下班时间?
以往他们约时间都是确认当晚有空、临时再约的,而通常那时间都很晚。从来都是天黑之后,才能确认下来究竟晚上有没有空档。
太宰治懒洋洋发出鼻音应了一声,闲闲地表示:“早还不行了?”
“当然行。”赤坂冶说,“那我就炸土豆饼了?”
“好的呢。”太宰治脆生生应道,“还想吃炸螃蟹。”
赤坂冶:“……?”
他今天买的这螃蟹不适合炸着吃吧?
他颇有些困惑地偏头看去,就见缠着一只眼睛的黑发青年歪头笑眯眯看着他。他立马什么话都没了,沉吟片刻,表示:“我试试,别抱太大希望。”
幸好他留了两只。
太宰治溜达两圈,发现桌上居然还有赤坂冶买回来的便携式加热气炉,想来是为了方便在餐桌上持续加热蟹肉炖锅。他内心啧啧称奇,干脆甩手走人,进屋去了。于是等赤坂冶一通操作,展现了自己精湛的diy技巧变出一盘炸物后,就发现太宰治居然罕见地在休息前就把脸上的绷带创可贴都拆掉了。
他将炸物拼盘放到桌面上,有些诧异地扫过去两眼。太宰治撑着下颚笑眯眯地看着他,于是他俯身低头凑过去讨了个吻。
太宰治今天反应异常可爱,甚至在他面颊上啄吻了几下。赤坂冶隐隐感到不同寻常。他有些茫然,纠结一会后不太确定地想:……莫非这就是投喂的力量?
他在餐桌边坐下,倒了杯水,看太宰治开开心心拿起筷子对炖锅发起进攻。
强迫症做出来的料理,哪怕是家庭料理也免不了在摆盘上费一番功夫。太宰治随便一扒拉,被仔细摆好的食材就散开了,他在琳琅满目的食材中挑选一番,果断夹起一只蟹腿。
赤坂冶对海鲜也兴趣一般。长期同居的人会互相影响对方的口味,他弟弟不喜欢海鲜,连带着他也没有吃海鲜的习惯,尤其是螃蟹这种吃起来费死劲的食材。他拆完壳就已经累得够呛了,此刻对螃蟹是半点兴趣都提不起。
忙活半下午,他也累了,就安静坐在这放空。他视线似乎落在了太宰治身上、在看他吃东西,似乎又只是单纯在发呆。
太宰治吃螃蟹显然很熟练,他嫌烫样捏着蟹钳尖尖,随意一咬一拽就将蟹腿完整地拆卸下来,然后将空空的螃蟹壳摞到盘子里。面对喜欢的食物时他显得难得专注,只不言不语坐在这里,听着小火慢慢炖煮的声音,时间就好像被开了慢速。
只是在太宰治第三次摁亮手机屏幕查看时间时,赤坂冶冷不丁叹了口气。
他已经想明白太宰治今日略微的反常是因何而起,这认知让他心里百味杂陈,唯一能轻易明辨出的感情是好笑。他像是叹息一般说:“你怀疑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