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姚兰君朝程芝投去目光,只是看着,没有开口。
老太太虽不管家,但还是很有威望,程芝被盯得后背发冷,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回裴书南左手边空出的位子。
菜齐,开席,裴岘禹拿了瓶酒,恭敬地给冉立民和巧英斟满,正式地喊了两声“爸”“妈”。
一旁的冉思焓也惶恐地捧起酒杯,裴岘禹贴心地换了果汁,笑着唤了声“小妹”。
“谢谢姐夫!”
冉家人丁稀少,没有家宴一说,冉思沐经历过的应酬,最多也就是跟研究小组在自助餐厅聚会,论场面功夫,她比不上裴岘禹十分之一。
她瞄了眼一旁端着架子笑得和善的谢容,有些犯难,她该怎么喊这恶毒后妈呢?
姐妹俩的拘谨紧张逗乐了老太太,哄笑声中,冉立民掏出提前备好的红包,连同巧英的一起,塞给了裴岘禹。
“这么多年了,你也算我们半大个儿子,突然改口,还真有点不习惯,收下收下,改口费必须要有!”
裴岘禹没有推拒,大方收下,转手就给了冉思沐,“以后就是囫囵个儿的儿子咯。”
姚兰君欣慰地笑,招呼亲家坐下,裴毅不在,便自己端了杯酒起身,还没开口,冉思沐劝道:“奶奶,都自家人,您身体不好,坐着说就好。”
冉家夫妇连连点头,拉着老太太坐下。
“哈哈!好好好,但这第一杯酒,我还是得喝,算是赔礼,一来为裴毅缺席,二来为我们家这个小王八犊子,一声不吭就领了证,实在不该,还望亲家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别太计较,这酒我先干为敬。”
冉立民闻得到是真真儿的白酒,连忙伸手拦,“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太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都是自家孩子,犯不上!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日子也是他们自己过,咱们做长辈的,尽心就好!”
姚兰君不顾劝阻,还是喝下一口,呛得直咳,彭清忙端来温水,抚着背帮她顺气。
老太太笑着挥挥手,“你问问他!跪在家门口让我一顿好打!我的孙媳妇怎么能就这样过门!”
始终沉默的冉思沐悄悄转头,对上裴岘禹斜睨来的视线,“还……真不是装的啊?”
他冷哼一声,“装?装可怜给瞎子看?你但凡再用点力,直接新婚丧夫。”
她侧身过去继续耳语:“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你不帮我介绍?还有谢容,我怎么喊她啊?”
“不用认识,也不用喊人,私下都不会来往,如果需要,他们会找上来自报家门的。”
“那怎么行,哪有长辈跟晚辈——”
“做我老婆没那么多规矩,你就坐这,吃好喝好,等收红包,谁敢给你甩脸子,我直接掀桌。”
“……”
行吧,她倒也乐得轻松。
话题转开,冉思沐抄起筷子,不好意思撒开了吃,只夹面前经过的小菜。
裴岘禹瞧见了,直接摁住缓慢移动的转盘桌,蒯了一大勺佛跳墙给她,又夹来鱼肉帮她剔好刺,盛满满一碗羹,顺手挑出香菜放在了她面前。
“还吃啥?”
“够了够了……”
“自己的席不吃饱怎么行?”
“那再给我搞块羊排吧谢谢……”
裴书南仿佛看不见听不见似的,若无其事地进食,吃相斯文。
程芝却被两人老夫老妻般的默契激红了眼,眼看着爱吃的一道道挨个儿停在冉思沐面前,而自己偏要等她发话不吃才轮得到,心里哀怨又嫉妒。
谢容自然也注意到了,默默叹气,自己教的这双好儿女,可惜都是瞎了眼的。
她轻咳一声,程芝望向母亲,委屈瘪嘴,恨恨地想:明明最初的谋划,是要她嫁给裴岘禹的,哪里轮得到这半路杀出来的乡野丫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如裴岘禹所说,那些她不认识的女人纷纷端杯过来,打趣裴岘禹藏娇,不肯带媳妇儿见人,其中就有他的小姑,常年在国外定居的裴羽心。
谢容也不忘凑热闹,手里扇着红包,大声道:“你们懂什么,小禹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女儿家的名声,到现在俩人都还是分居呢!来思沐,拿着,等到了婚礼,还有更大的!”
裴岘禹理都不理她,冉思沐也不好接,谢容没坚持,将红包压在餐盘下,才听他冷声开口:“我们没打算办婚礼。”
话音落,姚兰君和冉家人也不禁望过来,有些诧异。
冉思沐注意到了,温声接话:“传统婚礼事务繁杂,奶奶和我妈身体都不好,不想让她们操劳,所以我和裴岘禹之后打算旅行结婚,而且我们也没分开住,不知道阿姨是不是看岔了。”
谢容哽住,笑了笑,“小禹啊,娶了老婆就该收收心了,多跟思沐学,别看她出身低,但人家有上进心啊,肯吃苦又能干,照样给自己谋了条好出路!”
话说得让人犯膈应,怎么听也不像新婚祝福,倒像挖苦他们小夫妻王八看绿豆,但又没明着骂。
谢容说话时语气诚挚笑得温柔,让人挑不出错,姚兰君也只能不满地盯着,一旁的杨巧英面色不豫,心里隐隐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