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娘子,婢子查出来了。”
冯初疑心有人戕害她,悄悄令李拂音与柏儿彻查,总算在七日后有了结果。
李拂音端着药盏,轻声示意。
拓跋聿正在苑内葡萄架下朗声背书,冯初抬眼望向她处,发觉她的注意全然在手中书卷,稍稍放了心,招手带着二人退离至僻静处,才细细询问,“是怎么回事?”
“小娘子,那贼人当真歹毒!”
柏儿义愤填膺,辽西郡公府送来上好的人参日日煨参汤,就为养好冯初的身体,不知是何人,拿煮了藜芦的药盏,给冯初作平日吃药的碗盏。
试药的宫人光尝了藜芦,毒性并不烈,以为无事,而参汤是柏儿同李拂音煨的,她二人负责尝参汤,更是尝不出个所以然。
可是这藜芦遇人参,却是毒性翻了几番,到头来,就只有冯初一人糟了难。
“若不是李娘子,怕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查出来。”
柏儿话说到此时都带上了哭腔,是李拂音疑心问题出在药盏上,洗净后拿沸汤一煮,才从中尝出藜芦的味道。
冯初要是就这般不明不白殒命在这宫中,这可如何得了.......
“小娘子,我们不然还是早些回府吧。”
在宫中长留这般久,于情于理也该回去,更何况还闹出了这场风波。
“再缓几日吧。”冯初叹息,不远处书声琅琅,“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不曾?”
闻言二人俱是面露窘态。
冯初了然。
“这世上没有日日防贼的理,将与这碗盏有接触的宫人悉数给撤换掉,另换一批老实些的来。”
“诺。”
到底还是无可奈何之事,那贼人没能寻出来,也不知道在不在这些人当中,又不知是否这杀心会冲着殿下去。
冯初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能让拓跋聿置身于险境。
“此事谢过李娘子了。”
冯初礼数周全,向李拂音道谢,“金银俗物李娘子虽然看不大上,但初依然得酬谢娘子,还望娘子勿要推辞。”
“分内之事罢了。”她当真全盘应下了冯初的礼遇,惹得柏儿又瞪大了眼。
这人似乎从来不知何谓尊卑贵贱。
冯初也不计较她是否失礼,嘴角噙笑,微微颔首,再度出现在拓跋聿眼前。
聪颖的小殿下其实一直关注着冯初那处的动向,冯初离去时她虽好奇,也不敢懈怠。
她不想让冯初失望。
葡萄架下,明眸善睐的少女抱臂出现在她面前,顾盼生辉,正对着她笑。
孩童固懵懂,可也不是好赖不分。
谁真心待她,谁阳奉阴违,谁满心满眼都是她,总还是能瞧出个所以然的。
诵书的人愈发卖力,拼尽全力想得到她的青睐。
冯初看出了她的所为,如她所愿,在澄明绚烂的秋日绽出更为明媚的笑容。
“殿下,太后那处来人了。”
通传的宫女当真好本事,一句话叫两个人的笑全收了回去。
拓跋聿较冯初更为战战兢兢,书声就此断在当头,朝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太后的人,定是要见的。”
冯初行至拓跋聿跟前,低声道了句‘失礼’,亲手替她理了理辫发中不慎被风吹沾上的枯葡萄叶。
“殿下安心,臣一直在殿下身侧。”
这句话真真是定心良药,拓跋聿喉头滚动,撑出三分气势:“宣。”
妙观来时,便见到冯初同拓跋聿站得极近,拓跋聿恨不得将整个背都贴在冯初身上。
足见其虽为储君,然当真畏惧太后。
“婢子见过殿下、小娘子。”
“免礼。”
拓跋聿强撑着自己的风仪,“太后遣你来孤这儿,所为何事?”
“回殿下,闻小娘子伤势已好,太后请小娘子前往安昌殿叙话。”
妙观顿了顿,望向站在拓跋聿身后的冯初。
妙观如今也看不明白冯初与太后之间关系如何,扑朔迷离之下,她也只敢做好分内事,生怕惹祸上身。
“诺,谨遵太后懿旨。”
冯初答完,缓和了神情,“稍候片刻,待臣女更衣,再行拜见。”
天光流连,隔着绘制着梅兰竹菊的屏风,辗转在身。
衣袍窸窸窣窣的声在空寂的室内愈加突出。
拓跋聿背对着屏风,攥紧了拳,随着冯初衣裳一件件坠下又换上,鼻头发酸得厉害。
她晓得荒谬与妄言,仍旧忍不住脱口而出,“阿耆尼,非去不可么。”
屏风后正系着衣带的人手指一顿,“殿下,她是太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