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错觉吗?江辞想。
他回过神,嗓音微微嘶哑,“我微信给你发地址,你来接我吧,电话别挂。”
“好。”听到一向态度冷淡的江辞难得主动,温柯语调也柔和沉沦了几分。
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握紧,江辞深呼吸,黑暗像一块沉重的石块压得他喘不过气,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冷汗,顺着颊侧淌成一条直线。
江辞打开手电筒,剧烈的白光闪烁一阵瞬间熄灭,回应的只剩尖促的电流声。
如果之前只是直觉,那么现在手机功能的罢工就将这层恐惧从深渊中摆上了台面。江辞心乱如麻,内脏紧张地纠成一块,他咽了口口水,迅速抬步走出房门。
仅从门口走到电梯的距离,江辞脑子里如老式放映机般循环播放经典恐怖片里的画面,一会儿是楼梯里匍匐的变态杀人魔,一会儿是电梯从高处急坠,连同里面的人碾成碎肉快……
心跳快的要破膛而出,江辞身体紧紧贴着电梯壁,发白的指节死死抓着扶杆。
“叮——”
事情不如他所料,电梯很顺利地到达了一楼。
江辞绷紧的身体顿时松懈了大半,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想一定是自己得知许宥礼死亡太过意外,精神状态不佳,恐怕需要调整一段时间了。
当他走出电梯门,天上倏地划过一道巨闪,将世界映得如晴天大亮。
在看清门口发生什么的那一刻,江辞脑子像被砸了个窟窿,浑身血液上涌,眼瞳缩成一条直线。
他双手攥着身边台子的边缘,四肢失力如烂泥般依附在侧。
那是……温柯?
怎么会是温柯?
此时此刻,温柯的脸被一道尖勾穿过,像菜市场里新鲜贩售的死猪肉被挂在了房顶,双臂软绵绵的垂在两侧。
“嘀嗒、嘀嗒——”
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江辞的口腔瞬间干成一块纸片,像只搁浅在岸边的鱼般疯狂吞咽着唾沫。
温柯死了,是因为自己吗?
在这个想法冒出的那一刻,他的头像被什么硬生生扯起,身体烂得像泡了五年的肉罐头。
为什么?为什么?
江辞转动着生涩的脑子,呼吸起伏不定,只觉得一股来自未知的死亡恐惧深深笼罩在周围。
这种贯穿法简直太残忍了,江辞缓了半天,才找回手的知觉,他重重地呼了两口气,左手用力按着右手腕,颤颤巍巍地去拨报警电话。
虽然没见到凶手,但前后时长不过十分钟,他一定还没跑远,现在就是最佳破案时间……
江辞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不断拉扯试图离家出走的理智,就在这时——
头顶上方的肉团动了。
“温柯”晃了晃脑袋,软趴趴的四肢像面条似的抖动起来。他像游乐场里的小丑般咧开血淋淋的嘴角,江辞甚至能看到他整块的牙龈骨和盈满血沫的口腔。
“江辞,你还爱我吗?”
“你爱我吗?我变成这样你也爱我吗?”
幽怨的一连串质问中,“温柯”左边眼眶的眼珠子掉了下来,鲜血顺着黑黝黝的眼眶淌满一侧脸颊。
江辞像被施了定身咒的傀儡,脚黏在原地动弹不得。
整个人的魂儿像是被那两个黑黝黝的无底洞吸进去似的,四肢僵得连动都不能动。
他脸上肌肉拧在一起,在一阵酥酥麻麻的痛觉中,才终于反应过来“温柯”说了什么。
他和温柯哪里有爱可言?
江辞吞了口唾沫,努力拉回思绪观察周围,并未找到有人操控的迹象。
难不成真是温柯死不瞑目,带着遗志问的?
江辞原是不信有鬼存在的,可状况至此,也只能暂且相信。
他缓和情绪,扯开干涩至极的嘴唇,生裂的喉口就要挤出一个“爱”字。
头顶上的灯突然跳频,无尽的漆黑侵入没了尽头,一切声音瞬间泯灭。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江辞似乎从死寂中隐约听到了一道声音。
“你爱谁,我就杀了谁。”
——
意识回笼时,江辞已经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身下柔软,鼻间还盈着一股安心的味道。
从微弱的光线中不断分辨着藏在阴暗中的轮廓,直到视线终于适应黑暗,眼前的一切才逐渐变得清晰。
这里是……许宥礼的家?
双腿疼得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江辞倒吸了口冷气,本能将手伸进枕头下方,果然摸到块生硬冰冷的机械体。
屏幕上显示:现在是7月22日凌晨12:15分。
看到时间的一瞬间,江辞蹙了蹙眉,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起来,有股强烈的感觉告诉他这个时间不对,但显然,它就是手机系统显示的通用时间,没有被修改过。
他鬼使神差地来回搓动着手,从温热的触感中找到自己还存在着的事实。
是了,他应该只是做了一场诡谲的连环梦。梦里的他很害怕,因为……
因为什么来着?
江辞懵懵地瞪着眼睛,顺着手机散发的白光凝视着自己还在跳动的血管,脑子里还清明的记忆如泄了水阀的水龙头般迅速流逝。
就像是被刻意抹除了。
与此同时,身旁的被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一片濡湿,散发着冲鼻的血腥气,将浅灰色的床单染成一片深色。
江辞只觉得脑子嗡鸣一声,一股奇异的电流从脊椎处窜到头盖骨,又迅速蔓延到整个身子。
他像个木头人般缓缓挪动头颅,在“咔哒”“咔哒”的卡顿声下,他看清了身边的男人。
许宥礼眼睛睁得老大,黑黢黢的眼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膜,皮肤苍白如纸,脖颈处有道血红色的破口,深可见骨,喷涌的血将枕头沁成了血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