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才听见许宥礼语速极慢地应了一句,“这样啊,那祝你玩得开心。”
这话不像是祝福,更像一种暗戳戳的反讽和诅咒。
于是江辞直到问到家周围,整个人快累成竹竿了,还是没能找到一家能吃饭的店。
“抱歉啊帅哥,我们家今天的备料都用完了,要提前关门啦。”
妇人满脸遗憾地将他推出了门外,而就在大门紧闭的一瞬间,江辞捕捉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阴森森的,就像……
江辞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贴切的形容。
就像纸扎人,苍白僵硬又非人的笑。
江辞怎么想怎么不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却听“砰”地一声,面前玻璃门倏地关闭,直接将江辞撞退了几步。
江辞揉了揉发疼的鼻尖,怔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面,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最后只能丧气地买了几包泡面回了家,心想着还不如刚刚答应许宥礼呢,起码现在不至于填不饱肚子。
结果想人人到,只见许宥礼正站在自家门口,笑意盈盈地提着一个放大版保温盒。
餐桌上,江辞看着美味多汁的菜品,干巴巴的胃不断下坠。
不对劲,如果一家只是巧合,那么两家三家甚至十家呢?
江辞握着筷子的动作紧了紧,看向许宥礼,对方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般立刻露出温柔的表情,宠溺地看着他,“小辞,怎么了吗?”
他并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
江辞直觉如此,于是摇摇头,“没事,菜很好吃。”
许宥礼看了他许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既然小辞觉得好吃,以后就不要到外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江辞蹙起眉头,许宥礼这话简直是意有所指。他正想问清楚缘由,却见对方已侧过身,正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播放今天的新闻节目。
“高速公路上三辆卡车在运送食物时,其中一辆翻毁引起大规模爆炸,目前5亡13伤。这也导致了市内不少餐馆都无法继续营业——”
许宥礼闻言挑了挑眉,“这么严重。”
江辞的视线从电视上挪移到许宥礼脸上,他竟然在笑。
他可以理解有些人看到这种新闻时毫无反应,但许宥礼为什么在笑?
死人很好笑?车祸很好笑?还是画面里的断尸残肢让他发笑?
古怪感在脑海里不断痉挛碰撞,江辞头皮一麻,一股苦意涌上喉咙,第一次吃男友的饭没了胃口。
“我吃饱了。”
许宥礼点动桌面的指腹倏地一顿,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江辞,“好的。”
江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抻长了脖子去观察许宥礼在厨房的背影,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就连洗碗也优雅至极……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什么危险性呢?
江辞攥了攥手心,就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有备注,是一串公用的电话号码。
“您好,是江辞同学吗?我们这里是青阳律师事务所,有关之前发给您的offer……”
是许宥礼所在的律所。
江辞怔愣了一瞬,很快意识到这是男友开的后门,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一件还算正常的事上微微舒展开,“抱歉,我已经有了新安排,不打算去贵律所实习。”
此话一出,江辞顿时觉得头皮一寸一寸绷紧,像被灼烧了一样。心电感应般抬眸,果然对上许宥礼冰寒到刺痛的眼神。
江辞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平静的与许宥礼对视。
江辞并不喜欢恋人侵占太多的生活,这种做法会让他有顾虑——倘若某天分手了,他还要在职场上被迫处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垃圾关系,简直是自找麻烦。
就连他递交青阳的简历,都是许宥礼瞒着他投的。
“许宥礼,其实你没必要带我进——”
“你不想和我牵扯太多。”
许宥礼擦拭着刀柄,声音很淡,像一只轻手轻脚的蜈蚣,悄无声息地爬上一击毙命的脆弱位置。
被对方这么盯着,江辞总有种脑袋和脖子分家的感觉,但又暗自咬了咬舌尖:明明现在就是提分手的最好时机,有什么可怕的呢?提了就一劳永逸,再也见不到许宥礼了,皆大欢喜啊皆大欢喜!
于是他硬着头皮,“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确实……”
显然他天真了。
许宥礼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三两步走过来重重将他抵在了墙壁上,脊椎一阵凉意,一手大掌掌箍住他的脖颈,动作轻柔,江辞却快呼吸不过来。
“不想靠近我,是小辞有了新目标吗?”许宥礼掌心上移,停留在下颚,银框眼镜后的黑眸眯起温柔的弧度,轻笑道:“我把他们都处理掉,让小辞永远只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江辞第一反应是许宥礼在开玩笑,可看着对方冷到滴墨的严肃神情,五指骤缩,被对方摩挲过的皮肤掀起一层鸡皮疙瘩。
处理掉,是什么意思?
江辞被迫仰着头凝视对方近乎完美的冷漠面孔,在x光般的视线下,心脏被一寸寸麻痹。
“哗啦——”
耳边传来一声碎裂似的巨响,江辞吓得本能哆嗦了下,倏地闭眼,意识到身体并没有传来疼痛时堪堪掀开一边眼皮。
只见许宥礼刚刚擦拭的那把西式餐刀,就生生戳在了离江辞耳边一寸的位置,刀体一半都镶在了墙体里。
许宥礼依旧在笑,温热的手指无视对方眼底的惧怕,轻柔地撩起他的头发。
“小辞,就这样,你只能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