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辞的感情消耗殆尽后,不喜欢也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讨人嫌的别扭性格,根本不值得被喜欢。
得到江辞一时的注视已是侥幸,他还在贪婪地妄想梦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他哪里配?
思维越是清晰,那股触及灵魂的痛意愈发强烈。
在一起后数次身体交融的时刻,许宥礼凝着江辞那因情动而泛红的眼尾,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少年不再爱他,这张妖治的脸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他隐忍、克制地不容自己纵情沉沦,小心翼翼、生怕哪天江辞彻底离开,狼狈不堪到连基本生活都无法维持。
越怕,在预想到来的那天就被反噬的越快。
他是在丛林里一脚踩进泥沼里的人,自以为安全,直到反应过来时早已泥足深陷。
不知何时,他越来越害怕想象没有江辞的日子。
它和生存恐惧融合纠缠在一起,刻进基因最深层次的部分。
没有江辞,他会死。
脚下的木板被悄悄掀起,发出断裂的咔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宥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喜欢的,我都会学。”
他可以改掉在江辞面前的笨拙。
他可以学着去表露感情——即便每次敞开心扉,全身就像是过了一阵激烈强力的电流。
他学习和模仿能力很强,哪怕在认识江辞以前从踏进过厨房,终日以填饱肚子的外卖为生,只要泡进去一个月,就能做出合江辞口味的饭菜。
尽管这些,对方并不知情。
许宥礼透过飞蛾的眼睛怯懦地观察着江辞的表情: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大抵是将其当成了一句片儿汤话。
失望之余,许宥礼又徒生出一股期待和紧张:如果告诉江辞自己曾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会不会减少些两人间的排斥,甚至回心转意?
许宥礼咽下喉间的血沫,心里一狠,闭上眼下定决心开口——
江辞却先他一步打断,“不需要,也不重要了。”
许宥礼怔了怔,睁开眼睨着少年脸上的神情。
或许是被他影响的缘故,江辞漂亮不羁的眉眼不知何时攀爬上了一丝淡然的冷。这份冷意在满处冰寒的此刻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更盛地绽放开。
“错过了最想拥有的时间,之后的补偿也只是填补未被满足的孔洞。”江辞淡淡道,“就像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一个遥控汽车了。”
许宥礼怔怔的,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头盖骨裂开的缝隙疯狂往体内钻。
他不是不懂,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感同身受而倍感恐慌。
一瞬间,他似乎彻底明白了。
江辞不是不满意他的性格和不回应……而是不要他了。
许宥礼这个人无论做什么,江辞都不要了。
恍然大悟的一刻,窗外的寒意和潮湿拼命朝室内的缝隙里钻,顺着墙沿攀爬至许宥礼的鞋底,如一道急速而上的电流震得牙槽骨咯吱直颤。
江辞叹了口气,抬眸看着他。
一个简洁的面部表情,如老式电影在许宥礼眼里播放。
他的眼尾形状轻轻上扬,黑色的双瞳在光线中盈着淡淡的灰。
来了。
许宥礼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至于因情绪起伏而在江辞面前崩成一滩烂泥。
江辞的嗓音轻而和缓,“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应该早就感觉到了,不合适。如果非要有个人先开口的话,那就让我来吧。”
玻璃窗外,沥青路面碎得如一块块饼干屑,雨点化作尖锐的冰针,“刺拉拉”地划出一道道刺耳声响。
天空雷霆大作,化成一座高功率的液压机,随时将整个世界碾成粉末。
蛾子止不住地抖着翅膀。
——末日要来临了。
许宥礼黑洞般的眸子里映着他决绝的眼,唇瓣止不住哆嗦,“不……”
江辞淡淡一笑。
“许宥礼,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