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追悼会结束,人群疏散的间隙,江辞混在其中溜了。
爵士乐混合劣质电流在喇叭振膜间嗡嗡震动,每一个金属鼓点像敲在脊柱上似的让人心脏发麻,江辞将音响关闭,转动方向盘在附近的寿衣一条街绕了一圈。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只剩雨刮器挂动的机械声。
在这平静的静谧中,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哥哥】发来的消息。
【小辞,我在休息室没看到你,你现在在哪儿?】
黑漆漆的头像弹出时就像一只凭空出现的眼睛,江辞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赶紧空出一只手将手机关机,眼不见心为静。
天空似乎更阴了,雨水凝结成冰,“啪嗒啪嗒”砸在车的金属外皮上发出脆响。
簌簌寒气从车内零件每个细小的孔隙里钻出,逼仄的空间瞬间如坠冰窟,江辞指节冻得发白,身上像裹在不透风的塑料薄膜里,无数个湿哒哒的眼球紧黏着肌肤,将他的每次呼吸都一览无遗。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路两侧的寿衣店大多房门紧闭,江辞转了大半圈也一无所获。直到路口等红灯时,透过后视镜注意到拐角处有一家只有半个身子高的风水用品店,一侧老旧失修的棕色木门在风雨中微微晃动着,门口用个摇摇欲坠的红色小板凳卡住门缝。
江辞眼瞳微微缩紧:风水用品,这不正好是他要找的吗?
他连忙将车停在附近,敲门前特意观察了下木门上的雕花——似乎雕着个拿着玉瓶的人物,只是年代太久远,木头发酥,掀开了一块块碎屑,缝隙处还堆叠着厚厚的一层灰尘。
江辞心沉了沉,怀疑这里是不是早被废弃了。
不抱期待的敲了两下门,几秒后门缝处倒还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回应声。江辞平定心绪,推开门弓着身子走了进去。
天花板被一团团白红相间的布围绕,光是吸两口气就像吸了一肚子灰尘。
屋外的光随着一侧脑袋大的窗棂照进来,灰暗暗的,和摸黑没什么区别。
江辞弯腰走了半天,顶着脊柱都微微发酸了,才勉强通过狭窄的走廊,看到尽头。
只见一个硬挺挺的木板床上盖着红绿相间的褥子,一个穿着灰色素袍的长胡子大叔正坐在上面,长至胸口的头发和胡子乱七八糟地粘连在一起,随意搭在袍子上,闭眼嘀咕着什么。
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邪性?
该不会是信了什么歪门邪道宗教吧??
江辞微微拧眉,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土柸墙面,上个世纪的挂饰和掉皮的老木柜,用“家徒四壁”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风水用品店”,简直是诈骗嘛……
他暗自吐槽了声,脚跟在黄泥地上转了个个儿,刚走没两步,床上男人发涩的嗓音在耳边模糊不清地响起:
“小兄弟,你身上的血腥气好重啊,最近遇到了怪事了吧?”
江辞愣怔,脚尖也跟着一顿——记忆里的林弦清的确说过他血味浓重。
他回身面朝男人,看着对方轻轻捻了捻胡须,不经意露出袍子下方手腕上挂着的一串刻满经文的佛珠,将信将疑说道:“大师,可有解法?”
男人拍了拍身边的布垫,“坐。”
他指腹抚上江辞的脉搏,随着时间推移,表情越来越凝重,口中也暗道不妙,“问题就出现在你家人身上吧?”
江辞瞪大了眼睛,心想对方难不成是隐藏于市井的世外高人?
“是的大师,就是我的哥哥……不对,他不是我哥哥,我压根没有哥哥。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
江辞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堆,眼前男人脸上的肌肉一寸寸绷紧,一遍遍重复:“怪不得,怪不得……你是外来者,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江辞听得晕晕乎乎,“什么意思?”
“是有人将你拉到了这里。”男人指腹搓了搓佛珠,“一个不能离开你的人,他对你的执念很深,而且就在你身边。”
江辞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许宥礼。
如果非要从身边找个能发大疯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许宥礼有大病。
江辞坚信。
“那大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破执。”
“破执?”
男人捏紧佛珠,抬起头,眼皮下一层白蒙蒙的膜对着江辞的脸,看得他后背凉飕飕的。
竟然是个盲人。
根据江辞为数不多的恐怖片经验,这种盲人大师一般都很准……吧?
江辞看着男人又捻了捻胡子,上面黏着的灰尘一把把往下掉,氤在浑浊的空气中。
“破执,是让你亲自入局,销毁他的执念。”
江辞:“……”
许宥礼都死了,尸体都烧成灰了,他还怎么入局?
也死一个?
他还没活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