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煜说了一大堆,大致意思是许宥礼几个月前就预约包场了本市最有名的一家米其林餐厅,飞去意大利找工匠定制了两枚戒指,又订了不少鲜花、热气球和装饰品,打算在5月20日那天和江辞求婚。
江辞本来还在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求婚噩梦,却在卢煜遗憾的口吻中慢慢抿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等等,他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逻辑问题。如果许宥礼这么幸福的话,为什么还会变成恶鬼?
以及他从来没有深究、身边也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个世界的许宥礼到底是怎么死的?
油然而生的怪异感在背脊处钻来钻去,江辞不仅冒出一丝冷汗。
他隐约觉得,有些事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也许许宥礼身上还埋藏着很大的谜团。
从之前追悼会得知的信息,江辞知道许宥礼是5月19日晚上在家里去世的,但通过原主和卢煜的聊天记录了解,他被通知男友死亡已经是20日中午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卢煜一定有什么事在刻意瞒着他。
这么一想,江辞抬眸看向男人。
卢煜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见到透明镜片上迸溅的一滴泪花。
江辞双眸微微凝聚,思索片刻后,抬手擦了擦眼角,握着戒指盒的手腕颤得不行,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愿望吗,原来你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对不起,是我对你不够好,宥礼……”
说着说着,江辞鼻尖发酸,眼泪真的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卢煜看着他伤心至极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是——”
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随后苦笑一声,“总之,宥礼虽然走了,但对你的爱意丝毫不假,以后他肯定会在上面一直保佑你的。”
上面?
许宥礼这种总出来缠人的鬼,下十八层地狱还差不多。
江辞置若罔闻,拿起其中一枚圈数偏小的银戒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钻傻笑,语气带着几分偏执和痴迷,“等我将那枚戒指烧给你,宥礼,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
卢煜:“……”
他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江辞逐渐割裂的神色,眉头不禁蹙在一起。他没想到江辞居然这么爱许宥礼,比他想的还要深得多得多。
宥礼,你要是知道深爱的人因你而如此悲伤,一定恨不得爬上来为他擦拭掉泪花吧。
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直射下来,照在两人脸上盈出一道悲伤的色彩。
不知过了多久,江辞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不少,卢煜递给他一张纸巾,“擦干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一路相顾无言,江辞望着窗外,眼底似有散不开的愁绪。
在他下车前,卢煜终于没忍住,喊了他名字。
“江辞,宥礼已经死了,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他一定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好过下去。”
江辞是宥礼最爱的人,生前最惦念的人。
他真怕江辞万一想不开和许宥礼一起走了,自己死了以后都没脸再去看兄弟。
青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抱着箱子毫无留恋地离开。
卢煜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时嗓子干得要命,戒掉一年的烟瘾像只蚂蚁又爬上了喉管。
空气中只剩绵长的叹息。
——
厚重的窗帘掀开一角,冷凝的月光照在一张清淡的脸上,江离站在窗前,正目光紧紧地盯着下方从副驾驶走出来的青年。
那辆车看着不像是出租车……谁送江辞回来的?
江离双手攥紧,一股黏湿的热意从掌心氤氲开。
透明玻璃格挡了无机制的视线,看着青年回头和那人恋恋不舍的样子,江离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刚没了一个许宥礼,又来了个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玻璃上反射着男人脸上表情的倒影,阴鸷得快滴出墨来,无数冷意在漆黑的瞳孔里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空间。
江辞一开门,就感到一股阴冷躁戾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借着走廊微弱的蓝色应急灯瞧了半天,才从一片昏暗中辨认出一个大致的人体轮廓,“……哥?”
闻言,江离迈出一步,光线将他本就白皙的脸照得没有一丝血色,在深渊般的黑暗中显得割裂诡谲。
他漠然不带一丝情绪的视线,竟让江辞难以遏制地紧张起来,尤其是手腕处的血管本能缩紧。
怎么了?
难道自己在这个家还有门禁?
至今还没有搞清楚家庭状况的江辞一脸茫然。
江离丝毫没顾忌弟弟脸上纷乱的神色,视线像台x光扫描仪扫视着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活像个辨认嫌疑犯的刑侦警察。
江辞:???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周身温度越来越冷,浑身汗毛立挺发出抗议,江辞即使心里觉得格外奇怪,身体依然诚实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