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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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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摇的这么好,看来要心想事成。”

玫瑰回头,陈慰出现在她身后,手里还拎着半个小西瓜。

他也跟着跪在菩萨面前,正对她问:“你刚才求的什么?我也求一个。”

“陈慰,你哪儿来的?”

玫瑰此刻心尖颤颤,问话声也带出一丝颤抖。

“我去墙外面买了西瓜,我看他们用井水冰过,猜你应该会喜欢吃。”

“陈慰。”她跪在菩萨面前向他伸出手,说:“我们在一起。”

他没能说话,只是牢牢地,握定了她的手心。

“哎~他们俩有问题。”

说话的是星莹一行人中的韩笑,自上次一别,没想到这次见面是在爬山的半道上:韩笑骂骂咧咧地穿着高跟鞋拄着竹杖,誓要登上山顶给渣男下诅咒,不成想在登山途中遇见了帮忙“善过后”的伏城和一个小姐姐。

她上来就叫城哥,问城哥哪里去?去拜菩萨吗?这是嫂子吗?

被星莹一叠声的“不是!!”和伏城的一记眼刀砍得不敢再开口,但看伏城走路有点跛又提出把竹杖借给他。

星莹对韩笑的高跟鞋表示很震惊,“你穿高跟鞋来爬山?不怕脚废了吗?”

“怎么不怕?都怪我遇人不淑!”

短短数月,韩笑已经混出了小太妹的气质,她再次把竹杖递给伏城,谄媚似的说:“接了我的拐杖就做我的大哥吧,想请哥再帮我去揍一个渣男!”

伏城当然没接她的,但三人就这么结伴登上了顶。

“哎~他们俩有问题。”

是韩笑刻意说给伏城听的,此时她们已经来到了东大门的正殿,正撞见玫瑰跟陈慰一起从大殿里走出来。

玫瑰手里抱着半个小西瓜,剜了一勺西瓜心含进嘴里,笑容都是甜的。而陈慰只是在她吃瓜不看路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引着她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都是好朋友。”星莹说完朝玫瑰招手,喊:“玫瑰姐姐,这里!这里!”

玫瑰听到星莹的喊声,朝这边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呃,你不是——”

“姐姐你好,我叫韩笑,上次你和这个哥哥帮过我的,非常感谢!”

“哦~你是那个巷子里的……”看韩笑脸色不对,玫瑰立马反应过来改口说:“变漂亮了,我都没认出来。”

其实是化妆了,化的还是精致的浓妆。

“姐姐也漂亮,那天晚上光线不好,我都不知道帮我的姐姐原来这么漂亮,整也整不成这样吧?”

这是什么操作?玫瑰只能配合哂笑两声,好在星莹惦记着问玫瑰:“玫瑰姐姐,你在哪里买的西瓜呀?我也想吃。”

“不是我买的,是陈慰在后面买的,甜的,来~给你吃一口,啊——”

星莹还没吃上呢,陈慰就从背包里拎出剩下半个已经切好的西瓜,让星莹自己拿。

韩笑也挑了两块,还给伏城拿了块大的。

“相机给我背着吧。”陈慰说。

“哦~”

玫瑰两手抱着西瓜不好操作,陈慰让她抻直了拿勺子的手,从头上给她取下相机,装进包里。

“好甜~”星莹咬了冰甜的一大口,笑眯了。

不过……她对比了玫瑰姐姐跟自己的瓜、跟大家的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学长你偏心!你偏心玫瑰姐姐!”

“那当然,我偏心我女朋友,有问题吗?”他说的很自然,两人脸上却都泛起薄红。

“哎?!!”

三脸震惊,伏城手里的瓜,突然甜的想呕。

“你胡说!”星莹也顾不上礼貌了,表现的很受伤,她向玫瑰求证:“玫瑰姐姐,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学长是在开玩笑……你怎么可以移情别恋!我一直以为在你心里,车厘子才是第一位的!”

“没开玩笑。”

玫瑰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们是谈恋爱了,刚刚才决定在一起。”

“啊——玫瑰姐姐你别是因为学长分你半个西瓜你就跟他好,我也可以啊,虽然我比不上学长……他哪样都比我好,但是!但是!学长,西瓜还你,你把玫瑰姐姐还给我!”

“还不了,不过西瓜管够。”

“……那好吧,我接受现实。再给我一块西瓜,车厘子也支持。”

“给!”玫瑰连西瓜袋子都递过去哄星莹。

就这样,星莹接受了玫瑰跟陈慰在一起的事实。

反观伏城,他是一口也咽不下去了……

他想问学委,不是说不谈恋爱吗?不是说跟谁都不谈吗?但临到开口,他胆怯了,他突然想起书里那句——我爱你是真的,可我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她选择了更好的人,而伏城只能沉默,在星莹嘁嘁喳喳,所有人都很高兴的时候,他沉默地走向了垃圾桶,扔掉了那块甜到他想呕的瓜。

“我就说他们有问题,”韩笑跟着伏城走,吐掉了西瓜子,一脸天真无辜地说:“城哥,我今天也刚失恋,要不我们一起搭伙过日子吧。”

伏城冷冷地说她:“有病。”

转身就走。

“做不成情人,做妹妹也行啊!大哥!你考虑一下嘛~”

他们下山走的另一条路,路中间有支起摊子卖小吃的,牌子上写的有:夏至特供——凉面、洋芋、凉皮、凉粉、凉糕、凉虾、刨冰、西瓜汁。

“今天夏至嚜?冬至饺子夏至面,唔笃要吃碗凉面再下山嚜?”

霍老板说好,正好走饿了。

于是七个人,支起两张桌子,点了七碗凉面,三碗凉糕。

凉糕是点给三个女生的,玫瑰说她不喜欢红糖浆,陈慰就给她另外点了份淋果酱的刨冰。

江州的凉面偏辣口,哧溜一筷子,嘴角都沾上了红油,挑出胡萝卜、黄瓜丝儿一搅,并菜油染黄的面条一齐送进嘴里,好吃的嚒。

回去的车上大家都累了,一沾座就开始打瞌睡,就连宋小织都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犯困。

霍步青开车的间隙有时会看她一眼,就像欣赏江南水乡长养出的,一枝亭亭出水的荷。

很是赏心悦目。

天边乌云鼓胀,翻涌成压城之势侵袭而来,忽地闪电一掣,雷雨泼天盖地,猛敲着车窗。

玫瑰是被雷声给惊醒的,察觉有人捏着她的手,玫瑰微微侧过脸,原来是陈慰,正在往她左手手腕上戴东西。

等他弄好了,玫瑰举起来一看,是一串绿檀珠,打磨成佛珠的样式,中间串着一梭白玉,衬得手又白又润,还怪好看的。

“哪里来的?”她小声问他。

“菩萨送的。”

“陈慰。”她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好扯谎呢?说吧,捐了多少功德?”

“500。”他老老实实地说。

“500?!”玫瑰惊了,“你钱很多吗?我捐的最多的都没有超过50的。”

还是在拉萨。那时她心无所求。

“那是你心不诚,我信捐功德免灾,还替你祈了福。”

也许是热恋初期,玫瑰听着很受用,也不跟他说了,只是摸着那梭温温凉凉的白玉,想:500总该值一溜真玉吧。

霍步青送陈慰他们回师大后,再往前拐了一条街停在散打馆门口,伏城在这里下车,韩笑也跟着一起。

江州种满了黄桷树,经过一个月的花期和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原本开在枝头的黄桷兰被摔成千万瓣残月,铺得遍地都是残香。

伏城杵在门口没有进去,他靠着其中一棵黄桷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笑一开始蹲在地上捡黄桷兰的花瓣,捡满一捧又觉得无聊,就一根一根折断丢到地上,等一捧丢完了,她站起来,看见伏城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脱了高跟鞋,踩着人行道后退了几步,接着冲上前,一脚踹中了伏城靠的那棵黄桷树的树身。

树干不很粗壮,因受外力震动而开始摇颤枝叶,“扑簌簌”的雨和黄桷兰砸湿了伏城一身。

看伏城躲都没想躲,韩笑在一旁“咯咯咯”的笑。

玫瑰去楼上收衣服,霍步青跟宋小织在楼下说话。

“有件东西,忘了给你。”

霍步青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长方形的礼盒,递给宋小织。

“什麽?”

宋小织从礼盒中央拉门扇似的拉开,是一把榴花云锦团扇,绫绢的扇面,竹子绷成的扇骨,扇柄还缀着绿油油的小穗子。

“嗳呀!太贵重了,阿不能收,上次那套瓷器就已经让乃破费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收。”

宋小织说着就把礼盒往霍步青那边推,霍步青用手抵住了没要,跟她说:“送你正好。是我在南京的朋友寄过来的,我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送给合适的人。而且你最近做饭都没有收我钱,就当是饭钱了。”

“饭钱从那套瓷器里扣了,云锦太贵重了,讲什么阿也不应收。”

霍步青也不跟宋小织推了,怕人家真的还回来,所以打了个幌子就钻回了车里,宋小织敲他的车窗,霍步青说:“就当是饭钱了。”

说完就赶忙驱车走了。

入夜宋小织对灯擎起团扇,云锦不亏是顶级丝织品,在灯下的色泽尤为光艳绚丽,像滑了珍珠粉似的滢滢有光,而扇面提织的那枝石榴花,绿云冉冉,榴火欲燃。

她握扇转了转,穗子在额上苏苏挲摩,又不知想到什么,蓦的一笑。

临近期末考试,书店里坐了一排复习的人。

六月底陈慰是真的忙,他们期末随堂考加统考共计13门,光看书跟笔记还不够,还有用A4纸打印的厚厚的一沓复习资料。

“玫瑰姐姐……”星莹趴在书店的长桌上,泫然欲泣,“我要死了……我不想复习了,为什么期末要考这么多啊……还这么难。”

玫瑰从陈慰的教材里抬起头来,安慰她:“是挺难的,我也看不懂。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井里给你们捞西瓜。”

每天在井水里冰镇两个西瓜,是他们来书店度过复习周的保留项目,学校自习室太热,不比书店又安静又有空调吹。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慰摘掉眼镜,揉了揉被压出红痕的鼻梁,他朝玫瑰伸出手,想让玫瑰拉他起来。

玫瑰握住他的手还没用力,就被陈慰五指一翻,扣住了掌心,自己站了起来。

“走吧。”陈慰不无愉悦地说:“去给小玫瑰捞瓜。”

玫瑰一晃神,好像回到了跟阿爸一起生活的夏天。

但陈慰是陈慰,他不等同于阿爸。

老井不深,井裙生苔,透过清漾漾的井水甚至能看到井底的圆石。

深绿条纹的西瓜被竹篮盛着浸在井水里,望进去仿佛放大了一圈,陈慰拽着麻绳从井底往上摇,绿西瓜开始‘淅沥沥’地出水。

玫瑰守在井边,用陈慰摇上来的一盆井水在那里磨刀,磨完了小刀又把双手浸进去,凉的很舒服。

等陈慰抱来西瓜,她就会一脸严肃地举起小刀,说:“午时已到,即刻问斩。”

陈慰摸摸她的脑袋,配合她:“大人饶命呐~”

刀捅进西瓜里,“咔嚓”一声,绿瓜皮自然开裂成两半,露出红红的瓜瓤。

玫瑰用刀尖儿在瓜心上划出一个小三角,挑起来喂给陈慰,陈慰一口吃了,玫瑰问他甜不甜?

陈慰点头,说:“我挑的,保甜。”

“那为什么我每次买的,不是白瓤就是不甜?我明明是按照你教的挑的。”

“你没有挑瓜的天赋,只好负责吃。”

“那我有吃瓜的天赋?”

“算有吧。”

他俩抱着西瓜走在小巷里的时候,玫瑰想起简嫃的《四月裂帛》,里面有一段话,她现在就想念给陈慰听:“我们真的因为寻常饮水而认识。那应该是个薄夏的午后,我仍记得短短的袖口沾了些风的纤维。”

陈慰听罢伸手去捏她的袖口,然后说:“袖口沾的不是风,是井水。”

“玫瑰姐姐我跟你说,”星莹啃完最后一口冰甜的瓜瓤,又伸手拿了一牙,眼睛却幽幽地盯着玫瑰手里那完整的半个小西瓜,陈慰去给她拿勺子了,“我都习惯学长这么偏心了,下午蓝眼睛来接我,我也要去跟他买西瓜!一人一个!”

“说什么呢?”陈慰端回来两杯咖啡,往星莹面前放了一杯,把勺子递给玫瑰,问:“还没翻页呢?”

星莹瞬间,又蔫了下去……

等到考试周,书店就只剩了玫瑰一人,伏城自从上次凌云观一行,就很少再来,他说他在帮休哥的忙,走不开。

玫瑰在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午后,跟霍老板提起:“我想清楚了,霍老板,我想留在观自斋。”

霍老板欣然应允。

“我还想请假,能放我两个月的假吗?”玫瑰知道自己的要求多少有些过分,但她的确需要这两个月的时间,“我想回去陪陪外公外婆。”

“你只要保证能来,去两个月也没问题。”

“那书店……”

“另外又招了个图书管理员,七月开始上班,刚好替你。”

“那我的小金鱼……”

“她会帮你喂。”

玫瑰走的那两天陈慰有考试,送不了她,就提前一天晚上来找玫瑰,交给她一大叠贴好了邮票的信封。

“也不知道你回哪里,问你你也不说,要是像上次那样只能写信,你也不要懒,我就只能等你了。”

“知道啦,五天一封够不够?”

“不够。我贴的邮票是一天一封的,你写一两句也没关系,但一定要寄给我。”

“好好好,我会给你写的,回去吧你。”

“你敷衍我,”陈慰委屈上了,也不知道是熬夜熬多了,还是怎么,眼圈都有点泛红,“你没有心。”

“我怎么没有心了?我叫你回去是怕耽误你复习。”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有心。”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没心的人都能瞪出不忍心。

莫名就很舍不得。

“给我抱抱?”陈慰问。

他主动张开怀抱,而玫瑰身体僵直,有些不能反应,陈慰于是主动走上前,抱紧了他的小玫瑰。

他低下头,抵着她的鼻尖儿昵语:“要回来哦,小玫瑰,我在等你。”

而玫瑰踮起脚尖,没忍住亲了上去。

玫瑰回去扶欢镇的第一天,到镇上邮局给陈慰寄了第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你好哇,陈从心?

夹带一朵小花片,又粉又薄。

过了两三天,她收到陈慰写得满满的三张回信,信的末尾,提到“陈从心”,陈慰解释说:

你问我为什么叫陈从心,其实笔名是现编的,对你时,我是陈从心,是陈慰,更是陈怂。

玫瑰吻着信,乐得在凉席上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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