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置景开始进六合村,方案早跟导演确定过,b组开了之后,办公室人员更加不够用。
就程绍一个现场美术,他盯a组,姚金山提了几次,说得补充一个b组现场,制片组始终没给批,于是姚金山和崔勇只好轮番去盯,场景这边,雷鸣春自己负责莲花村和皇宫,孟回画完概念也没法闲着,得自己去盯倭寇巢穴。
难得这天不用去景里,导演那边临时要一张水战的图,是夜戏,需要孟回速速出一张图,主要是氛围和人的站位、动作,下午姚金山才发了实景图过来,要求晚上给导演对。
孟回真的很讨厌这种临时加的急活,完全没时间好好研究,闷着头就开始找参考,想构图,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脑子嗡嗡的,坐得他屁股都有点麻了。
期间他收到了两条微信消息,是何许发来的。
十一点半,在他改了四遍之后,图终于通过,孟回黑着一张脸,起身倒了杯水,准备走人。
“小孟今晚帮绍子去现场盯一下吧?”姚金山忽然进门,随口指派,“就1.5页纸,估计快。”
b组拍夜戏,十二点大部队就要出工,这个孟回知道。又听姚金山那意思是程绍在现场搭讪某位演员的助理,人家不理他,追了好几天最后给人追烦了,当着所有人面跟他摊牌,让他好没面子,他这下可是受了情伤,回来后不管不顾一顿喝酒,喝完即倒头睡去了。
出于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姚金山很大度很善解人意地没有追责,并慈爱地表示让他好好睡一觉。——但是活得干。
“盯不了。”孟回轻飘飘回绝。
“啊?”姚金山一愣,似乎没听清。
“我说我盯不了。”孟回面无表情重复一遍,“谁的活谁自己干。”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心道真是稀奇,孟回今天是吃错药了么,这小子怎么忽然这么硬气了。
雷鸣春跳出来圆场:“小孟啊,你看你图刚过,暂时没啥事,兄弟们这都腾不开身,你就受受累,帮他顶一会,大家不都是这么互帮互助过来的吗。”
“他干现场的,不知道今晚几点出工么,非得这时候出去喝酒,指望谁背后伺候他呢?”
“这,这个,事已至此,你就帮个忙,把工作做完,明天上午你回来补觉就好啦。”姚金山已经有些挂不住脸了,但还是自以为好脾气地耐心规劝——他觉得自己自从当了老大真是收敛太多了。
“草,听不懂人话。”孟回冷笑一声,“把人当傻逼呢?明天料就到了,我那景一周后就拍,郭师傅脾气大,你们谁能跟他说明白话?不还得我自己去么?我上哪补觉?”
这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喝酒的是程绍,怎么醉了的是孟回?他到底怎么了?
翟明月也听得心惊胆战,她从没见过孟回这样说话,印象中这哥一直都是温言软语的,被崔勇气到爆炸也顶多阴阳怪气两句,这种程度的热战绝无可能发生......
孟回没再理会任何人,关上电脑就走了。
出了门,隐隐听到一句迟来的脏话:“他妈的,什么b人都敢跟老子大小声......”
其实要是放在以前他真无所谓,老好人惯了,自己受点委屈吃点小亏,大家嘻嘻哈哈一切如常,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事的。
但这会他心情实在是烂,何许那两条消息历历在目,他大概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了。
回了房间,崔勇没在。
孟回心烦意乱,第一时间去浴室洗澡,不耐烦脱光了,衣服扔了一地。
水汽氤氲,热气扑面,他站在花洒下,闭着眼让水冲刷,可脑子里全是那两条消息:
「孟孟,我要订婚了,3.18号。」
「想了想还是该告诉你。」
孟回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朦胧的自己。一如既往的苍白如死,手背上的疤痕错综蜿蜒,好在浅淡了不少,只两条特别明显。站了许久,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刚准备擦头发,才发现没打洗发水。
重新回到水龙头下,关于何许的记忆忽然开闸。
他有些站立不稳,心中密密麻麻爬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有种情绪似乎要破胸而出。
只是分手而已啊,又不是死人了。过去这一个月他一直在对自己重复这句话,是啊,只是分手而已。为什么自己要如此矫情,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呢?
但这种心情无法排解,他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觉得委屈,到愤怒,到故意回避粉饰太平,再到绝望。
一切散去后,盘踞在心中无法消散的只剩下孤独。
浴室里呆得太久,他感觉有些缺氧,意识开始晕晕乎乎,随意摸了把脸,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留了许多眼泪。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