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注意到顾寅言来了的是梁亦芝。
她抬脸,举手朝远处的人影招了招:“这边——”
梁亦芝看着他走近。眼前的男人眉目疏淡,脚下步速明明不快,却莫名有种背后带风的轩昂气势。
他们的卡座沙发是弧形的。贺新图坐在了靠近梁亦芝旁边的扶手上,挡住了一侧的入口。
顾寅言看一眼,不声不响地坐到蒋徊边上。
他扫过桌上的东西,问:“在玩什么?”
“贺老板在给我们算塔罗呢,准的可怕!”蒋徊热切地给他介绍,“对了贺老板,这位你还不认识吧!顾寅言,我们的铁哥们,上次打过照面,你应该有印象。”
贺新图当然还记得这么一号人物。
近距离碰面后,他不得不承认,同为男性的他目光也不禁在对方脸上多停了两眼。
不止气场强大,还拥有这样一张令人嫉妒的脸蛋,确实会让人感到危险。
贺新图敛下神情,笑了笑:“幸会。”
梁亦芝的眼睛悄悄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
她想起了贺新图上次说,他跟顾寅言之间没有眼缘这句话,还意外他竟然会如此亲切地跟他问候。
只是没想到另一个人也让她大跌眼镜。
顾寅言泰然道:“我也是。”
此话一出,一边听着的梁亦芝和蒋徊皆是身体一抽,背上都要沁出了冷汗。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何嫚神经大条,正对自己的占卜结果沉醉其中,哪有心留意周围的暗流涌动。
她捏着手里那张牌,拍拍梁亦芝的大腿说:“真厉害,我还想再听一点。贺老板,你帮亦芝也占卜一个呗!”
梁亦芝有些犹疑:“我吗?”
她往贺新图的方向看过去,像在征求他的同意。
这对贺新图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且,他也有自己好奇的那一部分,只不过没在梁亦芝的面前表露出来。
他重新洗牌,手中的牌抽出又叠起,动作丝滑。贺新图问梁亦芝:“想问什么?”
“问她的感情!”何嫚抢先回答,“就问她下一段恋情会在什么时候,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亦芝示意她冷静些:“喂……你怎么比我还上头?”
“好玩嘛!来来来。”
梁亦芝转回头,视线猝不及防地和对面的顾寅言撞上。
她和顾寅言位置正面对面,两人被那张巨大的、散落着卡牌的大理石圆桌隔开。
梁亦芝不自然地别开眼,目光隔两秒再游回去,发现顾寅言竟然还在盯着自己。
那眼神最近时常出现,深沉又复杂,总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
或许他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了,梁亦芝极力掩盖自己心虚的表情,努力地不去多想。
她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回桌上的牌组上。
贺新图依旧是让她默念问题,然后抽三张牌。
梁亦芝听话地照做。
众人围在桌前,因为桌子的高度很矮,他们伏低了上半身,胸口贴在膝盖上。
唯独除了看牌的贺新图,和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顾寅言,还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姿势。
蒋徊看不懂牌面,八卦着:“什么结果?”
贺新图思考两秒才开口,声音轻柔:“看上去你的感情经历不是很顺利。有让你很心痛的事情吗?”
“神呐,贺老板!”何嫚嘴快,“她之前被那个傻逼前男友出轨了。那狗男人在外面约炮,吃里扒外,没安好心!”
突然被人在暧昧对象面前剖白了感情史,梁亦芝涌上几分尴尬。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反正犯错的人又不是她。
梁亦芝正色:“没事,我早就不难过了,为那种男人流眼泪是浪费时间。”
她看着贺新图道:“你继续说吧。”
贺新图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话又咽了下去。
他重新给她解牌:“总的来看,寓意还不错。你的下一段恋情很快就会开启,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和一个非常合你心意,让你能够抛开一切、只享受这段恋爱的人在一起。”
“甚至不用付出太多的努力,你只管享受两个人共处时的快乐就好。那会是一段非常和谐、让你打开新世界的关系。”
梁亦芝对这个结果的走向很是意外,她眨眨眼问:“这是很好的牌吗?”
贺新图拿过桌上的牌展示给她,勾勾唇:“太阳和恋人正位,不能更好了。”
梁亦芝从他手里接过牌,低头看。
圆润的金黄色太阳高挂在蓝天上,光芒四射,普照大地,将能量辐射到一切所受它庇护的事物。
骄阳下,金发的小男孩骑着白马、手握鲜红的旗帜,被一丛丛向日葵包围着,热烈肆意地奔向新生。
梁亦芝很喜欢这张牌。
她拿在手里看了很久,眼睛抠着牌面上的每一处细节。落在小男孩插着红色羽毛的头顶时,她竟觉得那弯曲的卷发,和贺新图的有几分像。
会是他吗?
带她朝向光明,给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领她沉溺于爱与自由,让她无忧无虑地享乐沉沦的人。
——是他吗?
察觉到自己的血液上涌,梁亦芝放下手,深呼吸几口,把牌还了回去。
不知从哪个瞬间开始,她对这种不切实际的预兆有了很深的兴趣,甚至想再多了解一些。
何嫚察觉到她的表情,搂着她肩膀说:“你看,我就说吧!只管勇敢出击,结果一定会是好的!不能因为栽过跟头我们就畏手畏脚的,是不是!”
说完,她又把嘴贴到梁亦芝的耳边:“希望下次我再来Hook,是你以老板娘的身份邀请我——”
梁亦芝:“……你少说两句。”
虽然嘴上如此,但她的心理早被她的神色出卖了,脸颊透出的粉色更加明显。
看着的何嫚笑而不语。
贺新图拾起桌上的牌,准备收起,去吧台拿酒。牌在手里洗着,忽然有人出声打断:
“——等等。”
贺新图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他眉梢微抬,很是意外。
贺新图笑了笑:“你也准备算?”
“不可以?”顾寅言反问道。
“怎么会,我一向来者不拒。”贺新图唇边依旧是那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刚放下的双腿再次叠起,他语调轻松:“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梁亦芝也被这插曲怔住,顾寅言不像是会对这种玄学感兴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