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边线
上千名巫族人挥着附着青焰的锄头,在冻结的海面上开凿着。一个额角有着山羊标志的男子骑着棕熊,脖子上挂着带刺的链锤,在海边巡视着。
远处的天空中,青苗驾着青龙,正向海面喷吐青焰,龙焰所到之处,冰层瞬间融化,露出被下层岩浆烫沸的海水。四肢扭曲的魑魅亡灵们提着断掉的头颅,从海里爬上来。
这些魑魅平静地经过开凿冰层的巫族人身边,并没有任何发动攻击的迹象。
“胡羊,这些人还要多久才能将海域全部凿开?”青苗俯看向那骑着棕熊的男子。
胡羊,巫族现在的新领袖。他举起手臂,朝天空比了个数,作为回应。
“十天时间太慢了,最多五天。”青苗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严厉。
胡羊高举的手五指张开,缓慢地回道:“好。”
青苗旋即驾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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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冬城,极北之地中划分其他区域与巫族所在的北海领域的一座界城。
此城不受妖和巫任何一族管辖,城内三教九流汇聚,混乱不堪,还有不少逃犯在此栖身。
春盏带着白衡走在无冬城的街市上,道路两旁全是仅以单衣裹身、浑身烂疮的乞丐,而且大都是正当壮年的年轻男子,却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仿佛从深邃的洞穴在向外窥视着行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乞丐?”白衡问。她第一次知道北地还有这样的所在。
“说来话长,大人,”瞧着那些乞丐像秃鹫见了腐肉一样的眼神看着白衡,春盏把她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巫族和妖族不同,除了山羊和大熊几个部落,大部分部落都是母系氏族。这些部落的男子不能继承姓氏和财产,往往被赶出家门,幻想被好心的妖族人收留。”
“因为妖族人不允许巫族踏足他们的领地,所以他们也只能集聚在界城。其中绝大部分人都会在无望的等待里饿死、病死,很少有人能活过二十岁。”
白衡很诧异,作为妖族的实际管理者,她从未制定过不许巫族人踏足的法令。
将这样的疑惑告诉春盏后,那人无奈地微笑道:“即便是有血缘的不同族群,也会因实力的强弱自发产生等级和排斥。”
“你是说,妖族一直在排斥着巫族吗?”
“嗯……这是个好问题,”春盏的手抚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仍用哄孩子般温柔的语气回答,“我想,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的。”
“巫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贫瘠寒冷的北海,对于妖族既羡慕又妒忌,就像妖族也羡慕着神仙和人族一样。”
白衡不再说话,看起来备受打击地垂着头,失败和愧疚感像潮水漫过心头。
“其实不论妖还是巫,都是为了两界的和平秩序而被牺牲的种族罢了。”春盏拍拍她的肩膀,提醒道,
“别丧气,大人。我们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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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闹市口,只见一大帮人围得水泄不通,不知在翘首等待着什么。
白衡拉过最外层一个年轻人,经过询问,这才得知,原来最中间有一位异瞳的巫族女先知,半个月前才来到无冬城。
她黄色那只眼瞳,能够看到过去,预知未来,据说非常灵验。只不过价格十分高昂,所以大家只是围观,很少有人出得起钱。
正当白衡苦恼身上没有足够的银子时,春盏已经将一串金锭子系在随手捡到的木杈上。
“把剑拔出来,跟我来。”那人说。然后便高举起那木杈,摇晃着发出叮铃的响声。
听到金锭子的响声,围观者无不回头,贪婪的眼神在看到白衡挡在身前的巨剑后又纷纷变得清澈,为二人让出一条过道来。
人群正中坐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果然有一只眼瞳是黄色,看来这就是女先知了。
春盏将那串金锭子摘下,恭敬地放在女先知手中,与白衡相视一眼,问道:
“这些足够吗?”
那老妪点点头:“问吧。”
白衡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上古四妖中的玄冥、青苗还有朱衣,都去了哪?还有女神巫百里目死后,巫族各部落情况如何,现在谁是巫族的首领?”
“嗯……这可算三个问题,这些金子……”女先知摆弄着手里的金锭,看向春盏。
春盏赶忙从怀里又摸出两块金锭子,女先知这才满意地垂下眼,用手指蘸了一点唾液,在一块烂羊皮上抹画。
不一会儿,女先知将那张无字的羊皮,对着夕阳的方向举起,黄色的眼瞳在光线下熠熠发亮,口中喃喃道:
“隐没、背叛和伤害……”
“这是何意?”白衡急问。
然而女先知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继续道:“部落的混战已经结束,神巫的支持者被青龙扫清,带着山羊标志的人成为新王。”
“青龙?青苗怎么会干预巫族的战局?”白衡惊讶不已,再想问那老妪,那人却只顾把金锭子揣进怀里,闭口不言了。
眼看得不到更多消息,白衡背上剑,转身便要离开。
“大人,您要一个人去北海边线?”春盏叫住她,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劝说道,“你还不了解那里的情况,另三位大人迟迟未归,也许就是在那遇到了麻烦,我们还是先找人打探清楚为好。”
正当白衡犹豫不决时,女先知苍老的手忽然拉住了春盏的袖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什么事?”春盏问,温文有礼地蹲下身,平视着坐在地上的女先知。
那老妪张开嘴,嘴唇颤动着,脸颊上松垮的皮肉挤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当众星陨落,暴风雪吞噬天地的那天,你将会成为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主宰、九尾狐的丈夫,星神与群妖将对你俯首,直到那个手持日月的人出现。”
春盏的眼皮在一瞬间微微眨动,眼底仿佛燃起一点火焰,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这不可能,九尾狐已经有丈夫了。”白衡转身质疑道。刚刚那番话更让她确认,这个所谓的“先知”,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老神棍。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春盏微笑着对老妪拜礼,也打算离开。
女先知却牢牢抓着他的袖子,攥得更紧,看着春盏的眼睛说:“你会是九尾狐有名无实的丈夫,因为他爱着另一个人而感到无尽的痛苦,即便你付出一切也得不到他的心,你只能亲眼看着他永恒地消逝,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