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军行至燕城城下,僵持许久。
曹宛章既不命手下开城门,又不对陆翊钧拜礼。悠哉地架着腿坐在城墙头的椅子上,用半个人头骨盛着热乳茶喝。
“这目中无人的家伙,”陈子数愤愤不平,向陆翊钧拜道,“大家好不容易撑到这里,就等着进城补给,殿下,子数请求率人,砸了他的城门强冲进去。”
“殿下,”怀狐手上暗暗释出些黑色的妖气,亦在等那人决断。只要陆翊钧同意,眨眼间他便能让这城中两万军士魂飞魄散,“你说过,不能让所有人都成为敌人,那个人呢?”
“杀人易,得人心难。”陆翊钧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既是安抚也是让他放心,自己已有决断。
陆翊钧独自一人骑马上前,在城墙下与曹宛章相视,面露微笑:“我与蔡将军是至交,他是我师兄。听说曹将军与师兄也是旧识。”
“蔡重年我佩服,至于你,我在昆仑山修行时都听过你风花雪月、游手好闲的大名。”曹宛章把手里的人头骨一丢,看向周围副将,指道,
“让这种人来指挥我行军作战,真是笑话!”
陆翊钧脸上依然没有愠色:“坊间风言,往往是些夸大的谣传。我妻子就在身后,风花雪月之名我是万万担不起的。曹将军一身傲骨,难道仅凭世人之言而非自己亲见,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是非对错吗?”
曹宛章眼睑微动,心里倒也有几分认可那人所说。
陆翊钧从怀里掏出一节书筒,继续道:“我这有一件礼物可以送给将军。”
“什么礼物?”曹宛章拿起颈上挂着的千里镜,透过千里镜观察着他手上的东西。
“杜九华所赠之图,永行关外横跨九十里的地道位置,皆记于此图中。”
怀狐忧心地看向那人,知道他那书筒里,其实空无一物。
“嘶——”曹宛章的手指摩挲过下唇,知道若关外真有地道,对于作战自是意义非常,“空口无凭,这地道现下无从验证真假,怎知不是你在诓我?”
“就算是真的,你手下这些人饿的饿,病的病,我就在这晾你两日,到时你也得派人跪着把图献上来。”
“姓曹的,你也未免太放肆!”陈子数气不过,拿剑指着那人骂道,“你不怕殿下回报女皇,治你不敬之罪!”
一听这话,曹宛章反而来了兴致,站起身来,估摸着底下这个喜怒都挂在脸上、又爱发火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而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倒是去报,我等着。我要是没记错,如今是太子监国,谁不知道太子与恭王不合,十年前的兄弟之仇,现在也未褪减半分吧。”
“若太子知道此事,不但不会罚我,恐怕还会赏我。”
陆翊钧心里明白,曹家当年靠剿平参与逼宫的党人而发达,是坚定的太子一派,曹宛章此时对自己的刁难,也是给陆云起的交代。
正这时,城墙上有人从脚下抠出泥巴往怀狐身上丢去,这些士兵积年在外征战,长久不近美色,一有人起头,马上纷纷吹起口哨,哄笑起来:“到底是皇子,出来打仗,还能带个白脸长发的嬖郎跟随。”
“把你的弓给我。”怀狐问身旁军士,拿了长弓,搭上箭矢,一箭射穿了那起头的士兵的嘴,分毫不差,正好刺透舌头。
那士兵捂着嘴跪倒在地,口中吐出的鲜血如注。城墙上顿时鸦雀无声。
“好,好,是个有脾气的。”曹宛章拍手称赞,嘲弄道,“陆翊钧,看在你的王妃替我整肃军纪的面子上,咱们打个赌。今天黄昏时,你我就在这城下切磋切磋。”
“像个男人一样,别畏畏缩缩只会耍嘴皮子,你要打得过我,你这些人都可以进城,我自剜右眼向你赔罪。”
“既然曹将军有此雅兴,我乐意奉陪。”陆翊钧不顾陈子数的拦阻,说,“只是我有些力竭晕厥的士兵,急需医治,可否先让这些人入城。”
用千里镜望着城下那一个个饿狼一般,两眼冒着火,紧紧攥着长矛,恨不得扑上来生吞活剥了自己的士兵,曹宛章到底有所顾虑,于是解下腰上一枚狼牙,抛给陆翊钧,以示同意,还不忘白眼道:“你我切磋不可用武器,站不起来就算输,别想耍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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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宛章依约开门,让陈子数带着一些弱病之兵进城,叫人在城门前围出地方。自己则在城墙上和副将煮起了羊骨汤。
诱人的香味像羽毛扇子搔着人的胃,城下在马前肃立的骑兵们都忍不住咽着口水,但岿然不动。
一连几个时辰,陆翊钧席地而坐,只悠闲地架案弹琴。怀狐贴在他的身侧,手持琴谱,不时请教指法,在耳边说些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