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俊辉是家中独子,父母是工薪阶层,家庭和睦,他自小聪颖上进,考上985高校,硕士毕业后进入大厂,工作稳定又体面,一直是亲戚朋友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个时间节点开始,他的人生开始走下坡路,父母相继病世,35岁遭遇公司优化,高龄求职屡屡受挫,为了续上房贷,他被迫加入骑士大军。
无数个深夜回到空旷清冷的家,草草扒几口拼好饭,洗漱完倒头就睡。
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不敢回头看,不敢细想,像个被猎人驱赶的野兽,拼命往前跑,不知疲倦。
五月份气温已经飙到三十多度,路上还飘着刺人的梧桐絮,孟辉出了一身汗,配送服黏在身上,扎着几根毛刺,他想着送完最后一单就回家冲澡,太难受了。
他在心中计算着配送时间,突然一个小男孩从路边窜出来,他慌忙转向闪躲,电瓶车侧滑,他被卷进大货车车底。
失去意识前,他看向站在路边吓傻的小男孩,努力想给他一个微笑。
还好,孩子没事。
还好,他的父母提前去了,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好,他因为性格原因加上工作忙,一直没有结婚,没有留下伤心的妻儿。
还好,他的房贷还完了,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来生,他想跑得慢一些。
再次醒来,他在一个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身下是窄小的木板床,旁边一张破旧桌椅,风从破烂的窗户吹进来,身上的破棉被冷得发硬。
陌生的记忆涌入大脑,他穿越了。
原主比他还惨。
这个躯壳的主人叫孟辉,今年二十岁,是家中老大,母亲在他三岁时病逝,只一个月,父亲给他领来了继母,有了五个弟妹。
他作为家中长子早早外出打工赚钱,前几年家里也存了些银子,买了几亩薄田,眼看着生活好起来,怎料连着三年天灾,收获的庄稼还没种子多,家里存粮存钱渐渐耗尽,那几亩地也卖了,依然食不果腹。
他在外做工也越来越难,很多店家买卖做不下去,活计变少,还经常遇到黑心老板。
前些日子就遇到一个无赖,白干半年活,不仅没拿到钱,还被暴打一顿。
孟辉一瘸一拐回到家,钱袋空空,继母立马黑了脸,他饭都没吃一口就被赶了出来。
他像往常一样回到离家几百米的破屋,倒头就睡。
或许是因为常年干重活积劳成疾,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一次风寒就要了他的性命。
孟俊辉继续躺着,他有些同情原主的经历,但是他自己也没好哪去,都是苦命人。
所以穿越过来他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多少喜悦。
他继续躺着,身上还很疼,头也晕晕的,不想动弹。
就这样从早上躺到了下午,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很舒服,他也不觉得很饿,可能饿过劲儿了,也可能原主比较抗饿。
躺着真舒服啊,就这样死掉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上辈子奔波一生啥也没剩下,这辈子原主不也一样?
没必要,都放下吧。
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他没有睁开眼,那人在床前停留一会,估计在看他是否还活着。
“出去这么久什么都没带回来,整天就知道躺床上装死,饿死你得了。”
是原主的继母陈菊,陈氏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从床下拽出来一些东西,叮叮咚咚的,然后慌慌张张跑出去,房门都没带上。
那是原主少得可怜的一些家什,孟俊辉没有阻止,懒得阻止,他歪头看向窗棂,封窗的蒲草破了几个大洞,夕阳余晖洒进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映出几个光斑,明晃晃的。
他叹了口气移开目光,门没关,破屋里更冷了。
房间里慢慢陷入一片漆黑,再后来月光洒进来,今晚是个满月,古代的月亮比他那个时代更美。
或者说,他以前没有停下来看过夜空,月亮从来就没变过,不是么。
院子里有脚步声,很轻,孟俊辉听出来那声音不是陈氏,陈氏脚步很重,而且总是火急火燎的。
脚步停在门口,迟疑好久才走到他床前,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
然后那人俯身扶起他,应该是个男子,孟俊辉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青草味,有点好闻。
下一刻感觉有什们东西抵到唇边,冰凉的手指捏开他的下巴,水流过喉咙,温热的水。
孟俊辉心脏猛地跳动,他以为原主在这世上没人在意,没想到,还有个人记着他,在他重病时喂他一碗水。
是原主的某个弟弟?他仔细回想,这些年他很少归家,和弟弟妹妹接触不多,他也不觉得哪个对他稍微好一些,好像都不太喜欢他。
孟俊辉没有睁眼,怕吓到对方,但是干涸的心田悄悄生出新芽,他想着,也许他应该活一活,这世界上还有人希望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