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禾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早就憋红，泪水滑过脸颊，嘴巴张着，整个人傻呆呆的。

“我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王三禾嘴唇抖动，怯懦回道：“愿、愿意。”

“好，这门亲事是三年前定下的，我今天就把三禾带回去，没意见吧。”

一屋子的人半天没反应过来，孟辉伸手示意王三禾过来。

“等等，你，你为什么不选我，我明明比他好。”王四花急得跳脚，伸手扯掉王三禾身上的床单：“你看他又黑又瘦，长得也不好看，你带他回去有什么用。”

孟辉惊住了，这是一身什么衣服，上衣袖子短了一截儿，裤子布料老旧到没法再补，裤腿剪下来拼到了腰上，小腿冻得青紫，这还多亏王三禾这几年没长个儿。

王三禾此时窘迫极了，双手抱在胸前，左腿藏到右腿后面，右腿又藏到左腿后面，怎么都遮不住裸露的身体。

孟辉脱下外衣裹住了他的腿，温声说道：“去收拾下东西。”

王三禾摇了摇头。

孟辉呼出一口气，抓住他细瘦的手腕：“走吧。”

王家的男人们没有送出门，王四花的哭闹声越来越远。

孟辉拉着王三禾没有回头，手下的皮肤触感冰凉，一直走到茅草屋才温热起来。

“你吃早饭了吗？”

王三禾低着头，没有回答。

孟辉将锅里的剩饭盛出来，米糊已经胶成一坨，卖相不太好看，他将碗筷递给王三禾：“吃吧。”

王三禾没敢接。

孟辉把碗放回桌上，按着王三禾坐下来：“吃吧，我吃过了。”

王三禾偷偷打量他一眼，用筷子分出去一大半到另一个碗里，然后端起碗大口吃起来。

一小坨米糊带着几颗红枣，很快进了肚。

“慢点吃，把枣核吐出来，别卡着喉咙。”

王三禾身子抖了一下，像做错了事情，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把这些也吃了，慢点。”孟辉把另一碗也推到他面前，王三禾又推回来：“你吃。”

“好，我吃剩下的你吃。”孟辉巴拉一口，剩下的推给他。

王三禾扶着碗小口小口吃，末了吐出来几颗嗦得干干净净的小枣核。

孟辉笑笑没说话，转头翻出几件衣服：“这是我前几年的衣服，你应该能穿，先凑合下吧。”

王三禾接过衣服没有动作。

孟辉明白了，拿起陶锅说道：“我去打水，你在屋里把衣服换上。”

“等等。”王三禾眼睛盯着陶锅，孟辉不明白：“陶锅，怎么了。”

王三禾接过陶锅，把手伸进去在锅底刮了一圈，然后舔干净手上的米糊。

孟辉震惊，但是没有打断他，直到那陶锅被刮得干干净净，重新回到他手里。

孟辉匆忙出了院子，眼泪还是没忍住，他站在门口深呼吸好久，等心情平复下来才往东边水井走去。

等打水回来，孟辉看到自己那床破被褥正挂在柿子树上，王三禾搬出来晒了，那少年正蹲在枣树下找东西，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显得人更瘦小了。

孟辉走上前问道：“在做什么？”

少年回头，手里端着一个碗，脸上有腼腆的笑意。

孟辉看见碗里有十几个红枣，眼睛亮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吹掉的。”

“你的意思是，风吹掉以后埋进土里的？”孟辉自动补全他的话，少年点了点头。

这些红枣比正常的小很多，应该是成熟之前掉到地上，下雨时被埋进了土里，成了漏网之鱼，不然也不会等着他们来捡。

“你好厉害，那我和你一起。”

“嗯。”少年脸红红的，吃过饭后气色好了很多。

两人各自拿个树枝，把院子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还有墙外的荒地，收集到两大碗枣干。

孟辉捡了一个大颗的，擦干净递给王三禾：“这个应该是熟透的，你尝尝甜不甜？”

王三禾咬了一口，小声回答：“甜。”

王三禾把枣推给他，孟辉发现他们老是做这种让来让去的事，他笑着把枣塞进王三禾嘴里：“你是小孩，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