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孟辉笑不出来了,一夜冻醒好几次,那破被子早就不保暖了,后来他把所有衣服都盖在身上,将身体蜷成一团,勉强入睡。
以后天气会越来越冷,得赶紧找些御寒的东西,不然在饿死之前先被冻死。
昨天吃得多,早上起来还不是特别饿,他抓了一小把糙米,淘洗干净直接丢进锅里,锅不用洗,锅巴也不能浪费。
昨天捡的红枣还剩几颗,也丢进去一起煮,这些是一天的量,现在天气凉了,东西能放得住,主要是生火做饭太麻烦,他懒得做两次。
早饭先吃小半碗稀粥,剩下的留着当晚饭,划粥断齑,向古人学习。
这会儿太阳升得老高,应该九十点钟,一般人家刚吃过早饭,正是退亲的好时候。
刘家庄是个大村子,全村几百户人家,顶峰时期有上千人口,村子中间有条河,将村子一分为二,王家在河的另一边,离他家有些距离。
王家和寻常院落一样,低矮的茅草屋,光秃秃的院子,几个蹲在墙角晒太阳的男子。
孟辉目光锁定年纪最大的那个,上前打招呼:“王大伯,我来找王三禾。”
王青山这会儿才抬头看他,眼中错愕片刻,扯出一张笑脸道:“是辉小子啊,三禾,老婆子,三禾呢?”
灶房里三禾她娘谢氏忙出来,一脸讨好说道:“三禾去打水了,辉小子是来说亲事?”
“是,我想退亲。”
“哐当!”
孟辉回头,一个瘦小的孩子呆愣在院门口,木桶砸到脚上,水洒了一地。
“三禾,你干什么呢!”谢氏骂着过去,不是关心他的脚,是检查木桶有没有摔坏。
“什么事都做不好,这下好了,人家来退亲了,不要你了。”谢氏扯着王三禾进了里屋。
少年看了他一眼就慌忙低下头,眼里满是委屈和惊愕。
孟辉也愣住,这就是王三禾,看上去像个小学生,孟辉因为长期吃不饱,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王三禾估计只有一米五。
又瘦又小,全身没有二两肉,刮阵风都能吹上天,比三年前定亲时还瘦。
这次看到正脸了,像是还没长开,只觉得眼睛很大,皮肤有点黑,瘦得嘴唇包不住牙。
但是五官比例还是好看的。
而且很干净,长发整齐挽在头顶,身上的衣服有些怪,像是裹着一条床单,腰那里用根布条系着,大冷天的还穿着草鞋。
孟辉还在疑惑那奇怪的着装,王父招呼他:“进屋里说吧。”
堂屋里没有饭桌,有两个凳子,王青山招呼他坐下,自己坐了另一个。
王家大哥二哥蹲在门两边,谢氏和王三禾站在王青山身后,两个女孩在里屋门口,还有几个年龄更小,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好奇地打量孟辉。
王三禾一直低着头,手指攥紧衣服,孟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退亲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一屋子的人就这么沉默着。
最终还是王青山开口:“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穷得揭不开锅了,前几天你娘来要那二两银子,当时就说了,要么把人领回去,要么亲事作废,聘礼是不可能退的。”
原来陈氏来过。
王青山见他不说话,继续哭穷:“你们找村长闹也没用,你看三禾这个样子,卖给人牙子也就值五百文,我们真的拿不出。”
五百文,一个精确的数字,看来是打听过了。
孟辉看了眼王三禾,那人头更低了,身子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如果他不要他,王家真的会把他卖掉,孟辉听不下去了:“我只有一个茅草屋,跟着我也过不上好日子。”
“要什么好日子,能活着就不错了。”
“家里没钱没粮,办不起酒席。”
王青山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大:“不不,不用办酒席,不用办,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把人带回去就行。”
谢氏突然插话:“辉小子,你带四花回去吧,她是个姑娘,好生养,今年刚满十五,正是好年纪,长得也比三禾好。”
孟辉看过去,那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王三禾旁边,身上穿着粉色碎花衣服,有些补丁,但是跟灰扑扑的王三禾一比,可以说是花枝招展。
脸也圆润,是比三禾好,还比三禾高一点。
四花姑娘也在看他,脸上一抹薄红,眼中满是希冀,旁边的王三禾依然低着头,甚至往后退了小半步。
孟辉明白了,他们这是想让妹妹顶了哥哥的亲事,他之前以为自己够穷了,但是在王家看来,他条件还不错。
也是,看这一屋子,三禾身上裹的是床单,应当是实在没衣服穿了,没看到床上还有几个小家伙,估计正光着屁股呢。
孟辉的衣服也破旧有补丁,但还算整齐,而且昨天吃了顿饱的,人也精神。
所以他们想让四花顶了三禾的亲事,那三禾怎么办,被卖掉?
他知道这个世界哥儿地位低,可是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这也太偏心了。
孟辉心里涌起一阵怒意,还有说不上来的心疼,他问王三禾:“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说话的是王四花。
孟辉没有搭理她,继续问:“王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