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夫子始终想留薛枝在身边,可迟留一日,还是去了,临走,薛枝牵着夫子的手笑道,“后日便是宴会了,学生一大早便来。”
夫子犹不满意,直到师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连,夫子一听,这才让薛枝走了。
“路远,你直在船上等,不必再来此。”
薛枝一拱手,“是,学生先走了。”
他上了马车,夫子大声道,“别忘了那件衣裳!穿一样的!”
薛枝身出帘外,“是,记得——”
这几日世家田园生活才告一段落。
不知今后倒会来多久。
此番几人回店只是稍作整顿,后日便又要出发了。
对这衣裳,夫子要给重金,巧文不欲要,可薛枝笑了笑,“我们日后自会相还。要是不收,老师却睡不着觉了。”
李佑郎也让她收下,“都认了干娘了,何必拘礼,学生有如此你这般,夫子高兴还来不及呢,生怕你跑了。”
“你多承承情,他们才放心呐。”
后半句断断续续,薛枝来了,他跑得远远的。
有了此金,巧文可做些好衣裳了,可也不急,她想,此次接私人定制,必不会缺了布料的,这一步是要打出名声,结了交情,虽或许被李双良那几家学了去,但能拉笼些是一些。
这不,夫子如此开宴,便不是为了他们么?
巧文想着,望夫子名声更大些,士人交情更深厚些,还望李双良反应慢些,那几家晚点注意到。
话回当下,这金,是夫子为几人衣肆做的本,添些器具倒是好的,用在别人身上却浪费了。
马车缓缓过,回了桥边,王五娘来了信,再过几日,那宅子布置好了,就前去住几日,压压尘。
此番来扬,却是轮番做客,薛枝也道族里催了,巧娘还没进过祠堂,家里人都等着呢。
一瞬间,巧文脑补了无数宅斗情节,被薛枝一下打碎,“他们俱是信奉名利,此般若是负债累累,怕是少不得一番白眼。”
“如今他们只道圣上赐了匾,咱家出了位巧娘子,争相与你结交。”
“不必担心,咱们也用他一用。”
说起这衣肆今后种种道路,也算是一团乱麻,有三家在前争斗,很难稳踏一步。
若说拉拢李双良,这时机也不能太早,否则全吐入他腹中,必须得是带尖刺的牙,体量不说多大,独立性必有之。
何来独立性?
便是我离了你,也自有一番小天地。
这便是前期巧文的工作,在不受三家干扰下,建立稳定的圈子。
几日后的宴会便是夫子伸手庇护下的一次出手,此番务必要打出全力。
她现在仅有的是衣式和名气。
衣式不必再说,那这名气怎么用呢,怎么牢固粘在这交领衣衫上,让在意的人都愿穿她家的呢。
目光从案上几十顶半成方巾帽略过,脑中闪现一法。
宋时有样帽子比这矮方巾高出许多,成筒状,名曰东坡帽。
这般连和,少不得的是苏轼老先生的才名。
若说别家小役所创,巧文想怕是很难流传下来,即使在这个时代,她一口气拿了如此多服饰,百年后,也不定有人知这回事。
自古文学流传最广,最深入民心。
既是为士林所作,何防借了这士林名声?
一则打出认同感,扩大受众,一则士人附名,有了名,便如刻在心上的防伪标签,你让他去别家他还觉得你看不起他,是不是不配穿了此衣。
若说这名,还与她绑定得自然的,只余夫子了。
倒不知他愿意否,为此衫题名,沾染这铜臭之地。
夫子若不愿,她便只能再想法子请文人做客了,此代,不知那些诗人还是一批么?
此事迫切,薛枝听了,没有顾虑,“老师定愿,他喜欢得紧呢。”
“再者,能穿巧娘子所作第一手服饰,他可要在宴会上与其他夫子说道呢。”
巧文笑笑,宋时风雅,能被夫子所接,她也算是没有辱没这传承。
只有李佑郎笑着,“巧娘,此番你承情愈多就愈加不好还了。”
“有什么可还?老师他自是愿意。”薛枝不赞同,笑着,眉间一派淡然,“便是要还,也是我这个学生奉养老师,兢兢慎慎,让老师能颐养天年。”
“这便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