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绛的喉结狠狠滚动,伸手轻触她抬起的指尖,话语从齿间碾出,“你要是再流一滴血,我就把所有人都杀净!包括你身下这些东西!”
姜莱却突然明白了。天皇大费周章而来,击溃海贼不过是幌子。
他要的,是她。
那些被他捕获的生灵,不过是为了汲取片刻的灵气精血,而唯有她,才是那真正的永恒生灵。
姜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顾绛。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沾着他的血、自己的血,滚烫而粘稠。
她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拽,唇瓣狠狠压了上去。
顾绛浑身剧震,蛇鳞在皮肤下疯狂游走,转眼间半边身子已覆满青黑鳞片。她的舌尖刚抵开他的齿关,瞳孔便骤然收缩,高大的身躯如断线傀儡般轰然倒地。
这不是亲吻,甚是绞杀。灵力顺着交缠的呼吸灌入他五脏六腑,最终随着涣散的瞳孔一起,彻底沉寂下去
她垂着那条滴血的手臂,转身朝船尾走去。
每走一步,船上残余的邪台士兵便无声倒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直至甲板上只剩下龙姑的人。
海风腥咸,姜莱立在船尾,遥遥望向天皇所在的方向。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甲板上蜿蜒成一道刺目的红线。
她开口,声音不大,“我知道你要的是我。”但姜莱确信那人能听见,“放这艘船走,我跟你去。”
“否则。”她抬起染血的手,灵力在掌心隐隐浮动,“我们大可以死相搏。这船上,没一个怕死的。但我若死了,你费尽心思布的局,可就白费了。”
远处战舰上,天皇隐在阴影里,唇角勾起。他抬手示意,一艘小艇从侧舷滑入海中,破开血色粼粼的浪,朝姜莱的方向驶来。
姜莱转身望向甲板。残阳将倾,把满船狼藉照得如同锈铁。
那些曾生龙活虎的汉子们此刻呆立着,脸上还凝着未褪的杀意,眼底却翻涌着惊惧。他们亲眼看见这个有着仙姿容貌的女人,如何轻描淡写地让敌人爆体而亡。
龙姑踉跄上前,缺了半边的耳垂还在渗血:“别犯傻!老娘还能再砍三百个!”
断臂光头壮汉把刀咬在嘴里,单手系紧渗血绷带,含糊不清地吼着:“就是!邪台的杂种来多少老子杀多少!”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姜莱摇摇欲坠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整个人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偏偏身后碧空如洗,反倒衬得她像尊自洪荒踏来的战神。
“龙姑。”她声音很轻,却让所有嘈杂戛然而止,“若不是我执意要借道,今日你们本该喝着华国陈酿的。”
小艇已经贴着船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带大家走,等我准备周全。”她贴在龙姑耳畔,“等那时,再杀个痛快。”
绞盘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龙姑亲手降下踏板,铁链在她掌心勒出深深血痕。当踏板放下时,龙姑突然抓住姜莱完好的左臂,将一枚生锈的哨子塞进她手心。
“活着。”龙姑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锈,“不然老娘就把你那俩看门狗全宰了陪葬。”
姜莱笑了。
她踏上舷板的刹那,整艘海船骤然响起震天的金铁交鸣之声。
那是幸存的亡命之徒们以刀背击打桅杆,用剑锋刮擦甲板,破碎的弯刀与生锈的匕首在缆绳间碰撞。这不是送别,而是一曲用鲜血谱写的挽歌,每个音符都在海风中震颤着不死者的誓言。
在这片震响中,小艇载着她划开粼粼波光,向着那艘纯白如新雪的军舰漂去。
身后,黑帆正以决绝的姿态次第升起,吃满海风。每一面鼓胀的帆布都在夕照中泛着暗红,仿佛整艘船正在渗血。
轰鸣渐渐被浪声吞没,而那漆黑的船影,已向着风暴最浓处疾驰。桅杆上残破的旗帜最后一次翻卷,像极了谁松开手指时,飘落的红色旗帜。
姜莱拖着染血的身躯踏上军舰甲板,天皇早已携两名医师候在船舷,见她登船,嘴角勾起弧度迎上前:“快来给我的皇妹诊治。”
她忍住杀意,连眼风都未扫过面前人,径直向前走去。直到天皇的手扣住她未受伤的肩,雪白洋装下的珍珠纽扣,像一排森冷的牙齿。
就在这瞬,姜莱忽然瞥见阴影里蛰伏着几名黑袍英洋人,他们面容藏在兜帽下,指间缠着诡异的烟丝。
灵力骤然暴起!最前方的英洋人突然跪倒嘶吼,另一人急速上前,十指在空中划出血色符咒。姜莱喉间腥甜上涌,咳出的血沫溅在天皇皮鞋上,膝盖一软向前栽去。
珍珠袖扣在姜莱眼前闪过,天皇旋身将她护在身后,那个英洋人突然僵直如提线木偶,保持着可怖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海风掠过甲板,他垂眸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指尖拂去她唇边血迹,“现在肯让医师看了?”
姜莱只觉恶心可已无力,涣散的瞳孔里,映出男人身后那个黑袍正在无声风化,像被焚尽的纸人般片片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