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洲隐心里一凉,魏后宁愿和一个面没见过几次的侄女聊家常,也不愿意来见太子一面。有时候,魏后实在是太任性了……想到这里,他马上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身为臣子,怎么能妄自揣测尊上呢!“县主若是……若是得空,麻烦帮洲隐问一下,太子的事情,皇后殿下心里可有计谋。”
魏如蕴微微欠身行礼,“嗯,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去了。”
与此同时,婢女传报:“二郎君,县主娘子,梁王和梁王妃来了。”
“他来做什么!”柳洲隐泛起一股无名火,柳家逢丧事,这人怎么可能是真心来吊唁的,再说了,大哥梓宫还未归长安,这时候来,总不能是闲聊家常攀亲带故?魏如蕴思索片刻,挡在柳洲隐前面,“我去见他,二郎不必出面。我和他,确实还有一点旧事要了。”
“什么旧事?县主,你已经为柳氏妇,怎么会……”
“无妨,不过是旧相识。梁王已有妻子,我不会横生枝节,只是有些妄想,不给他断了,后患无穷。”魏如蕴的话冷冰冰的,柳洲隐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冷漠。
前堂,崔文犀和梁王并排站着,往来人影幢幢,忙碌地布置着。李敬远上次来柳府,还是魏如蕴和柳泊宁的婚礼,那时候,整个柳府张灯结彩,柳令公大宴宾客,半个长安的人,包括李敬远自己在内,都被请了去,似乎在昭告所有人,李敬远不识好歹,魏如蕴值得用如此浩大而繁琐的仪式来对待。
崔文犀那时候还不在长安,见李敬远出神,不由得奇怪,这有什么好思虑的,不过是死了人,办丧仪而已。她小时候,清河郡疫病多发,家家户户都在死人,富贵人家也难以幸免。魏如蕴自堂后缓缓走来,湛青色的披帛配上牙白色的衫裙,更显得她面容枯槁。
这位便是柳泊宁的夫人,永城县主啊……崔文犀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敬远率先走上前去,想要攀谈,谁知魏如蕴岔开了对方的话题,直视堂前的花瓶,并不看他,“原来是梁王殿下,专程来此,是为了寻回旧物吗?”
“蕴儿,我知道,你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怪我,我……”
崔文犀没见过李敬远这么局促,心里不由得嗤笑了几分,没想到李敬远也有受挫的时候。
“当年?当年什么事?我都忘了,殿下既娶了崔氏娘子,就别念着当年了。”魏如蕴扭过头去,“阿青,把那个钗奁拿来。”阿青拿好后,魏如蕴从里面掏出一条璎珞——以珍珠为串,饰以水晶红玉,可以看出,是难得的上品。由于男女授受不亲,再加上魏如蕴和李敬远再无话可说,魏如蕴便把璎珞给了阿青,让阿青交给李敬远,“上次就想给你的,一直没机会,这次你拿走吧。从此以后,我这儿,你的什么东西都再没有了。”
身份低贱的时候,总以为,娶名门贵女,就能让母亲和自己扬眉吐气。今时今日才知道,一切都是妄想,想要的,不过一点真情,到头来,完璧归赵,终于什么都不剩了。李敬远接过这条璎珞,崔文犀好奇地凑上前来,“这是法师开过光的宝物吗?我看着像是佛寺里的。之前看法华寺的僧人进贡给太后,就有几条类似的,价值不菲呢。”
“你要么?要就给你。”
崔文犀摇头,还是不想给李敬远好脸色,“别人带过的,我不要。”说罢,崔文犀背过身去,焦急得恨不得马上走。待她回过神来,魏如蕴已经过了照壁,再也看不见身影,“李敬远,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听不见李敬远的声音,崔文犀转过头,只见李敬远蹲在地上,捧着那一串璎珞,眼眶红了几分。“喂,李敬远,李敬远,你怎么了?哎,你别这样……”崔文犀心生疑惑,李敬远也没有和柳泊宁关系这么好吧?怎么哭得这么突然?她和李敬远一起蹲下身,双手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崔文犀喜欢看李敬远吃瘪,但是却并不想看他这么落寞,还是在别人的家里,更不必说周围仆役还都在,简直太丢人了,“喂,我说,你有什么,回去说,就算哭也回去哭,有人来了,有人……”她狂戳了李敬远的肩膀几下,就挡在前面,“柳二郎,我们来看看。听闻贵府遭变,特来吊唁,还请节哀。”
崔文犀是世家娘子,礼数周全,也知道男子的脆弱不应示于人前的道理。她讨厌李敬远,却也不想李敬远这一面被柳洲隐看见——他们之间好像不太对付。
柳洲隐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来得不合时宜,“多谢王妃用心,梁王是身子不适吗?既然身子不适,柳府现下也不便安置,不如回梁王府吧?此次招待不周,洲隐之后必登门谢罪,如王妃所见,洲隐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还请见谅。”
“自然,自然。”崔文犀浅笑,挡在李敬远前的她那一刻无比高大,“阿远,起来了,我知道你肚子疼,咱们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