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还好吧!”
卢频伽蜷缩在烈马前,方才着实吓了一跳,心也怦怦跳个不停,看见身着朱红袍衫的太子后,全然忘了行礼。李弘泽见马已驯好,抽出金错刀,嘱咐身侧的宦官为马包扎。
一身鲜血的李弘泽半蹲下,朝卢频伽伸手,“姑娘方才受惊了,”他一看旁边的崔文犀,“原来还有梁王妃。”
崔文犀亦受惊,忙着行礼,“太子殿下!十六娘,这是太子殿下!”
太……太子?卢频伽还没回过神,这就是久居东宫,近几年才解了禁足的太子?他竟然把金错刀直直插进马身,如此狠厉的么?卢频伽扶着他的臂鞲站起,“妾卢十六娘,见过太子。”
远处一群人围过来,皇帝居其首,“太子怎么了,这马怎么突然发了狂?太子还好吗?”李弘泽用袖子揩去脸上血,兴高采烈,“孩儿无妨,马已驯好!”柳洲隐穿过人群围上前来,“殿下!殿下可受惊了?”
“我没事,卢十六娘好像有些不适,不如去歇息吧。”
皇帝一听是卢十六,便想起之前为太子纳妃的念头。卢频伽姿容端庄,不媚不娇,身旁书册若干——如此好读书之女子,正适合当东宫正妃,将来定能辅佐太子。“卢十六娘深居简出,朕亦少见,没想到卢侍郎教导下,已亭亭玉立。”
“陛下谬赞,妾蒲柳之姿……”卢频伽伏在地上以表谦让,皇帝却大笑,“十六娘切莫自谦啊,此等佳人,须以君子为配。”说着,皇帝把手搭在太子肩上,“太子,还不快快安排十六娘安歇?你的马惊了十六娘,可得好好赔礼道歉。”
太子心领神会,“十六娘请。”卢频伽循着太子的手看去,那是为休息所设的一处营帐。她微微弓着身子,捧心蹙眉,没想到和太子独处的时机到了,她终于能把那些秘密告诉太子。
人散开后,柳念之示意柳洲隐,父子二人远离喧嚣,在一处杨树下闲谈。柳念之开门见山,毫无遮掩,“二郎,什么时候的事?”
柳洲隐畏惧的感觉又来了——这种被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是……是上巳节时候。我见了阿宛,渐渐就……”不听他说完,柳念之就打断,“胡闹!两国和亲,是你一个小儿郎可以胡言的?你若是真喜欢这姑娘,事后我为你安排问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你在宴席上直言人家有婚约,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在跟所有人说,你与这姑娘私定终身?”
“事急从权,我害怕。你们都不认识阿宛,如果皇后和陛下顺着使者,那……”
柳念之负手而立,虽气恼却仍旧举止有度,“那姑娘,并非朝廷中人,更非王姬贵女,你觉得陛下会慌不择路,真的嫁她出去?和亲明面上是婚姻,实际却是窥探漠北内政,非娴熟政事之女不可为。同时,嫁出去代表的是一国的脸面,那姑娘落拓江湖,难当此任,陛下不放心,更不愿强人所难。”
“父亲,我以为您会懂我的心,”柳洲隐眼眶发红,“可那是阿宛!我问您,如果是母亲被使节如此轻侮,您还会如此坐怀不乱吗?为了心爱之人失去理智,您当初不也和母亲私奔吗,为什么我连喜欢一个姑娘都不行了呢?”
“喜欢?喜欢也要看场合!私定终身唯恐天下人不知,这是无礼;未经允许擅自承认婚约,这是傲慢;不容人家姑娘辩解就口出狂言,这是轻薄!你这不是喜欢,是自私。我看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回家去,这儿有我,你也不用担心太子。”柳念之很少生气,这次也许是涉及到了婚姻之故。
柳洲隐垂头丧气,反思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更想不到该怎么面对谢宛。
柳念之望着次子远走的身影,深感此事棘手,自己说不定还得出面解决。忽然,有人唤他,柳念之回过身子一看,竟然是路贵妃。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柳令公身形潇然,不减当年。”路贵妃华服盛装,笑意盈然,“令公不需行礼,我没想到,你竟然到现在都没续弦。”
“此为臣家事。”柳念之身子直立,并不愿别人屡屡提及冯绚。路贵妃秋波流转,双手叠在身前,“瞧我,又提起故人来了。阿素和我,都是江陵人,逃难之时,亦寄居于一方屋檐下。后来,我成了贵妃,她也嫁了你,当初挤在一起取暖的时候,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闻言,柳念之依旧神情严肃,他已经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知贵妃此言何意。”
“没什么,我在想,你们这些辅佐太子的人,是不是恨得我牙痒痒,恨不得我在宫里永远出不来?可事实是我不仅出来了,还得了陛下的原谅。”路贵妃言语里满含挑衅,“而且,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阿素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