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傅融景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眼前还是刚刚那一副窒息的画面。
人都跑了,地上的血被冲刷干净,但是空气里还弥漫着浓的散不去的血腥味道。
傅融景小口小口呼吸。他既担心曲澄,又担心他哥。
黑色轿车驾驶座的门开了,管家从车上下来,恭敬地往值班室里走去,看见了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傅融景。
“小少爷,我们走了。”
傅融景觉得自己很冷,冷到有些虚脱,站起来时晃晃悠悠,差点要摔倒。绕到车旁要坐进去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另一个人。
他哥。
他血缘上的亲生哥哥。
傅予倾得了罕见病,听他母亲说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他的生命进入倒计时,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整个家里,傅融景最讨厌的就是他。
他大老远从主城坐车来这里,难得就不怕折寿早死吗?
傅融景试图无视他,自己打开了轿车后门,坐了进去。
但是他刚刚上车,傅予倾就开口:“我以为你能坚持得更久。”
傅融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傅予倾那句话在他耳边回荡,几秒后他才意识到傅予倾话中的含义。
接着他就听见傅予倾一声冷笑,从轿车的车窗反光中,傅融景能看见他那张没有血色的病态的脸,此时脸上正挂着嘲讽的笑意。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那就永远别回来。现在麻烦家里人算什么?”
傅融景越看他那张脸越不顺眼,傅予倾看上去瘦瘦弱弱,自己大概一拳上去他就倒了。
傅融景不懂他在神气什么,瞪着他玻璃上的倒影回骂:“这里也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
他学着傅予倾的样子,倏地一笑:“哥,你还能活几天?等你死了之后,你能带走什么……我以后不会再回那个家了,我会去过自己的生活。”
傅融景打算去到主城之后,找到曲澄之后,就和他一起在主城找个工作,自己租一个房子,然后一起在主城生活。
“你最好说到做到。”
傅予倾说完这句话,把头搁在椅背上,慢慢阖上眼睛。
长途跋涉让他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他只能尽量让自己闭上眼睛用睡眠来缓解疼痛。
管家手握方向盘往傅予倾那边看了一眼,皱了眉,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傅融景望着颠簸的窗外的景象,心里已经咒骂了傅予倾祖宗十八代半天,完全没意识到也把自己骂了进去。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到了主城门口才被拦下来。
主城的防守比上一次他来时不知道严了多少倍,不仅是进入主城的人需要严格检查,连从主城出去都要检查通行证。
不知道傅予倾有没有睡着,但是车子被拦住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管家下车去交涉,傅予倾在车上缓了一会儿,随后也打开车门走下车。
车上顿时只剩下傅融景一个人。
傅融景心说现在正是好机会,把自己怀里的包抱紧了,趁两个人都没注意他的时候一个健步从两人身边飞奔过去,硬闯关口。
关口的卫兵慌乱了一瞬,反应快的人举枪对准了傅融景的后背,但是被旁边正和傅予倾谈话的人呵斥住。
一时间没人阻拦傅融景通行,他就这么顺利地跑进主城去。
一连狂奔了几百米,傅融景气喘吁吁停下来,回头才发现身后压根没人追来,松了口气。
“傅先生,这……”
站在傅予倾身边的卫兵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傅融景远去的方向。
“这是我弟,你怀疑他有问题?”
卫兵连着道了好几声不敢,然后就退下让旁边几个卫兵把拦在路中间的障碍移开。
傅予倾没急着上车,看着傅融景逃远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直到管家喊他他才反应过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上了车。
“您何苦要自己跑一趟。”
管家看着傅予倾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知道傅予倾已经没有几天可活,这次跋涉无疑让他的身体情况雪上加霜。
傅予倾没回答管家的问题,他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眯了眯眼睛:“人都到齐了。是时候了。”
曲澄全程胆战心惊地和沈澜山一道回了家,中途好几次那几个卫兵和他们两个擦肩而过。
沈澜山带着曲澄走的是最偏僻的小路,却无一例外都差点被发现。
曲澄真的怀疑他们两人中间有人被追踪了。
好在沈澜山反侦察能力极其强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远处的脚步声。
曲澄看沈澜山摆手让他不要说话,安静几秒后就定下了位置领着他换方向跑去。
曲澄简直看呆了。
没人讲话时空气安静下来,曲澄竖着耳朵听,什么也没听见。
回到家里,推开门曲澄就看见几个孩子坐在大厅铺着的地板上在玩玩具,其中一个揪着昨天晚上被曲澄踩扁的那个黄色塑料鸭子,努力把它复原。
曲澄尴尬,眼神不自在往一边瞟,扣了扣手,却只摸到了手上的纱布。
几个孩子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有些慌张地要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