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鬼打墙,外面的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机。
林间寂静无声,偶有蛙鸣和两声不知从何而来的狗吠。
“驾。”闻足戒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歇。只要还没有出去,留在这个奇怪的异世界就时刻有生命危险。
身后的骷髅架在颠簸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闻足戒低头一看,两只修长的手骨还安安稳稳地捆绑在自己腰间。
高小姐的尸骨就在自己身后,被他用红色布条捆在背上。
从远处看,就像一具骷髅在身后搂着自己的腰,与自己同乘一匹马似的。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若调转方向必会绕远。
闻足戒勒马观望了一会,确定没什么危险后还是决定从灌木丛走。
灌木丛带刺的枝条扎在裸露的肌肤上,尤其是手臂两侧不断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
天黑,闻足戒看不见胳膊的状况,但也知道自己应该身上划了许多道血痕。
也不知道骑了有多久,陈府迟迟不肯出现。
身后的高小姐似乎歪了一下,闻足戒立刻下意识地伸出手,扶正了身后的白骨。
接触到她的一瞬间,手上莫名传来了粘腻的触感。
闻足戒皱着眉头将手指凑到眼前,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搓了搓手指,指尖上裹满了混浊的粘液。
闻足戒接着依稀的星光仔细辨认,似乎是某种黑色的液体。
什么时候粘上的……
刚刚的灌木丛吗?
闻足戒重新将身后的骷髅摆正,把她的头骨放在了自己颈窝上。
这个姿势虽然有些怪异,却大大加强了骷髅的稳定性。
闻足戒正在摆弄时,一个不留神,马蹄从一处小土坡越过,马嘶鸣一声,趔趄了一下,还好及时稳住了平衡,没有将人摔下马去。
呼。
闻足戒舒出一口气,原本略显疲惫的精神都因这一跌清醒不少。
呼啸的夜风灌进他的袖口,明明是夏天夜晚,他却不由自主地冻得浑身一抖。
风鼓起身后高小姐的嫁衣,宽大的嫁衣袖在风中呼呼作响。
他低头一看,高小姐的翘头红绣鞋还穿在脚上。
还好,还好。闻足戒在心里对自己说。
还好鞋子没掉。
闻足戒继续骑马向前奔腾,越骑越觉得哪里不对。
高小姐的嫁衣和绣鞋,不是早叫凤凰姐穿走了吗?
……
林中,闻足戒骑马走后,众人围坐一团,缄默无声。
“不知道小索能不能把高小姐送到陈府啊?”凤凰低声道。
“应该可以吧。”农民说。
屠夫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们都是有伤或中毒,你呢?一点事儿都没的人也这么安心地在这里坐着。”
农民自知理亏,讪笑着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俺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年纪也大,跟过去能帮上什么忙?”
屠夫看着他的脸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你他妈能别那么笑吗?从第一天开始就笑笑笑,装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其实比谁都狡诈!”
农民梗着脖子不肯退让:“你不狡诈,你厉害。怎么没见你去帮忙啊?不也和俺一样在这儿白坐着吗?”
屠夫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抓着农民的衣领就要揍他。
凤凰连忙冲上前,拼命按着屠夫的手劝架道:“窦大哥,老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就别吵架了!”
忽然,凤凰指着农民和屠夫的脸道:
“老萨,窦大哥,你们的脸上!”凤凰尖叫一声,说:“你们的脸怎么在发光啊?”
凤凰很快闭上了嘴,她发现,不只脸上,老萨和屠夫瞪圆的双眼中也出现了一轮红光。
没有人回答她,老萨,屠夫、农民、优优都不由自主地起身,目瞪口呆地望向了天空。
农民伸出手,朝凤凰身后指了指。
凤凰猛地扭过头来,向着农民手指的方向朝天空望去。
几只黑色的乌鸦飞过天边,叫声悲凉沉重,接着,只见一轮血色的红月从山头缓缓升起。
血腥的月辉刹那间洒满世界,巨大的满月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霎时间,林中蝉鸣、鸟叫、狗吠、狼嚎......万物仿佛都被从睡梦中唤醒,各种声音吵作一团。
“这、这是……”凤凰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声,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
“坏了,坏了!”农民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朝着闻足戒远去的方向不停叩首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什么坏了?你干什么呢?”屠夫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农民丝毫顾不上生气,从地上爬起一刻不敢停歇地继续求神拜佛。
“老萨,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商人蹲在他身边,神情担忧地询问。
农民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大汗淋漓:
“古籍中有记载:血月照尸夜,起僵复生时。这是大灾啊!”
“什么尸啊,生啊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屠夫不以为意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愚蠢!”农民破口大骂道。
“你别忘了。“
”此刻小索背上......就有一具白骨尸!”
农民哆嗦地盯着黑暗深处,心中默念道:“小索兄弟,你一定要平安抵达陈府啊。”
......
阴冷。潮湿。寂静。
豆大的汗珠从闻足戒额头上滚落,他脸色铁青,握紧缰绳的十指早已用力到苍白。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变的?
身后的白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
闻足戒低头偷看,放在自己腰间的十根白骨手指,不知何时变成了活人的十指。
新娘的手隐藏在宽大的嫁衣中,随着风的吹动,十个涂成血红色的手指甲在袖中若隐若现。
闻足戒咽了口口水,他不敢回头看,且不说身后这个东西是如何从一堆白骨变成新娘的,根本不用搞明白,也能知道她也一定不是人啊!
汗珠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打在身下的马鞍上。
闻足戒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更要命的是,刚刚他才把身后这个东西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那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