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点让闻足戒在意:
如果要从异世界的表现来判定罪名的话,那第一轮又怎么会让他们素未谋面的七个人相互指认呢?
这罪名更像是,他们与生俱来就带有的。
所谓的异世界,会不会只是为了加深他们彼此间的相处,好让他们发现彼此身上本来就有的罪名呢?
各种繁杂的思绪压得闻足戒喘不过气来,他摆了摆手,低声道:
“我投老萨。”
......
“小索!你咋能真的投俺啊!”农民忽然崩溃地大吼一声,“俺真的不是啊!”
台上的伶人笑了笑,说:“好。”
又伸手指向了他一旁的优优,道:“继续。”
“优优!优优!”农民疯狂侧着身子,想要和优优说话。
“你听爷爷的!优优!你千万不要投爷爷啊!”
屠夫挪着身子挡在优优和农民之间,农民往前伸头,他就往前挡;农民往后伸头,他就往后挡。
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农民和优优对视上目光。
农民气得大叫:“优优,如果你投了我,你就把我害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商人抬起头冷冷地说道:“他把谁投死了不都是杀人凶手吗?游戏规则如此,死一个你有什么特别的?”
农民忽然被噎了一句,千万句话都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杀人胸口四个字犹如一把匕首插在优优心间,他嘴唇颤抖着望向农民,哇哇大哭:
“我不想让老萨爷爷死哇啊啊啊啊......”
优优擦着眼泪,抽噎着说:“我,我弃票。”
又是一次弃票。
“哎,哎。好孩子。”农民拍着胸口,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
凤凰脸色大惊,握着扶手看向商人。
“老任,你这票可千万不能再弃了啊!一定要选出来傲慢!”
商人没有说话,头朝农民的方向一偏。
伶人立刻心领神会,宣布道:“农民,两票。”
农民身子一瘫,立刻朝着左边的屠夫低声乞求道:“好大哥,窦大哥!”
“你行行好,你刚刚说了要投他的对吗?”农民伸手指向了商人。
“投他吧!我真的不是!我求你了!”
屠夫故意掏了掏朝着农民那一边的耳朵,一副厌恶的神情:
“吵吵吵吵的,乱死了。”
“不投你,等着你接下来继续给我使绊子吗?”
伶人伸出三根手指,淡淡笑道:“农民,三票。”
他又看向农民继续淡淡笑道:“轮到你了。”
农民万念俱灰,苍白着脸良久才从齿缝里蹦出来“弃票”两个字。
凤凰别无选择,也默默跟票投了农民。
“那么。”伶人指着农民颔首道:“你们指认的傲慢,是他,对吗?”
“呵。”农民瘫坐在椅子上,使出浑身力气支起身子,嘲讽道:“你们投错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傲慢。真正要死的人——”
农民忽然朝右扭过头,死死地盯住凤凰说:“是你!”
凤凰大惊失色,指甲抠着身下的椅子,还在紧张地反驳:“你骗人!就是你!”
“肯定是你!小索和老任那么聪明,他们是不会投错人的!”
凤凰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心里也拿不准傲慢是谁,但是她知道,如果不是农民,死的就是自己!
“投票——”
伶人踱着步走到香炉旁,悠闲地取出那一支还未燃尽的竹签香,丢到了脚边。
“正确。”
凤凰如获救一般,低下了头,放松地大哭起来。
农民则不可置信地盯着伶人道:“怎么可能?我是什么时候犯下这个罪名的?不可能!”
伶人坐在椅子上,慢慢翘起二郎腿,歪着头笑了一声,接着抚掌唤道:
“判官。”
戏园上方的西式露台上,风刮起白色帷帐,露出一个黑色身影。
众人都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那个人。
“卧槽,那还有个人?”屠夫诧异地大叫道。
商人皱起眉头,十分在意伶人对这个女人的称呼。
判官是什么意思?这人又是什么身份?
闻足戒心里一惊,又想起进入第一个世界前,他确实在那里瞥见过一个人影,但那好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左手微搭在栏杆上,两条腿稳稳地半蹲在了栏杆上。像一只卧在栏杆上的黑猫。
闻足戒不禁想,这得是多么恐怖的核心力量和平衡力,才能支撑着她蹲在那条栏杆上,还能看起来这么毫不费力。
一阵风吹来。
厚重的黑色斗篷被风吹落,露出一身水绿色的缎面旗袍。
女人梳着单边侧簪发,乌黑的长发绾在颈边一侧,另一侧露出一只小巧秀气的耳朵。
耳朵上挂着一只单边耳坠,样式简单,一条细链下悬着一颗看不出材质的暗红色水滴状玉石,像空中悬着的一粒血滴。
“是她?”
她怎么在这?
只一眼,闻足戒就认出了,这正是在林中出手相救的女人。
“你认识她吗?她是谁?”商人立马问道。
闻足戒想到女人与小莲交手时的模样。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连那样一个非人的怪物都不怕,这个女人,会是人吗?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又恢复成了普通的黑色,不再是那时林中的幽绿色。
女人像刚睡醒的慵懒的猫咪,眯着眼扫视众人。
伶人并没有抬头,他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农民,道:“执刑。”
女人抬起右手伸到脑后,摘下了头发上的簪子,原本绾在一侧的黑发立刻如瀑般散落在脑后,发丝随着风轻轻飞舞。
而她右手中那枚青色的发簪却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就变化成了一把巨大的青龙偃月刀。
青龙偃月刀出现的一刻,在场所有人终于都认出了她。
女人扶着大刀,自上而下俯视着众人,懒懒地说: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本场的判官——震官。”
“女侠!女侠!是你啊!”农民激动地招手大喊道,“你还记得我吗?就是你救了我们啊。”
坐在台上的伶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良久才重新坐正了身子,柔声细语地说:“判官,执刑。”
女人握了握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目光最终定在了农民身上,原本微眯着的双眼慢慢睁大,左手松开栏杆,十分轻盈地朝台下俯冲过去。
“震官——”
女人声音不大,但是此刻,空灵的声音却在整个世界中回荡。
此刻,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正是他们在进入副本前,那个告诉他们应该如何做的声音。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