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
柳裵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被子。窗户外面是黑的,天还没亮。
屋里唯一的床躺了人,盛槐盘腿靠在房柱边休息,双手自然的放在膝上,呼吸沉稳。浅红的火光映在他身上,冷意和锋利淡了许多,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柔和。
柳裵无声观察着男人,本想再多看一会,压不住喉头的干燥瘙痒,咳了两声。
盛槐被吵醒了,脸上带着困意,神态有些懒洋洋的。柳裵不想打断这有趣的画面,强压住嗓子眼的咳意,憋了一会还是没憋住,像遭到报应一样猛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铜壶烧开的水一直放在火坑边温着,盛槐倒了一碗热水端到床边。
“谢……咳咳咳!谢师父。”
长时间的饥饿和缺水让柳裵的状态很糟糕,身体虚弱,四肢乏力,根本没力气去接那碗水。盛槐知道他的情况,没说什么,手往前凑了凑。
喂过水后,盛槐又从锅里盛出一碗热粥。
“师父,我自己来。”
柳裵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盛槐还是没说什么,将柳裵扶起靠在床头,盖好被子。
盛槐用勺子慢慢搅动粥,待粥变得温热,再将碗口侧倾递到柳裵嘴边。
这段时间柳裵已经习惯盛槐的忽视,突然享受到细心的照顾,略有些不知所措。
“不饿吗?”盛槐问。
“……饿。”
温食暖胃,柳裵顿时觉得身体舒服许多。在这样的寒夜之中,暖意在四肢与心肺逐渐蔓延开来。
喝粥的时候正面相对,盛槐喂一次后就把碗拿开,等柳裵咽下去,再去喂第二次。
柳裵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盛槐的脸,便借机光明正大的去看他深邃的眉眼,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透着红色的唇。
“在看什么?”盛槐忽问。
柳裵从善如流,“师父的脸色看起来不错,身上的伤应该都好了吧?”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破天龙吟枪留下的伤都已好的差不多。盛槐没接柳裵的问题,说:“你的衣服被野兽抓烂了,好在身上都只是擦伤。”
“嗯。”
屋外风雪声很大,室内门窗紧闭,显得十分安静。柳裵喝粥的速度故意放慢了,视线若有若无的往盛槐脸上瞟。
盛槐眼眸漆黑,只看碗口流速缓慢的粥,“吃饱了吗?”
“吃饱了,谢谢师父。”
盛槐站起来,随手把没喝完的小半碗粥撂在桌上,坐到火边烤手。
柳裵唇角微扬,偷窥的那么小心,还是被人发现了。室内一时安静下来,柳裵挑了个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师父看到那阵绿光了吗?”
“入冬之后,溪草谷每个月都会有夜光出现。”
“师父对这里很熟悉?”
两个人漫漫而谈。
“以前每年冬天我都会来这里。”
“来这里干什么?”
“训练。”
交谈之时,盛槐望着燃烧的柴火,冷峻的面容被火光烘出一层暖色。
柳裵看着盛槐的侧脸,“刚才多亏师父喊我一声,否则我还真回不过神来。盯着那光看久了有点魔怔。”
“你那是饿过头了。”盛槐说。
柳裵笑了笑,“如果是平常来看的话,这里的夜光应该称得上是奇景。我们明年冬天再来一趟吧。”
盛槐没应他,过了一会,说:“等天亮我们就出发。你可以再睡一会。”
“去哪里?”
“烈马牧场。”
“元康师兄还没出来。”
盛槐并不关心元康现在在哪里,“十日之期已过。”
柳裵闭眼靠在床边,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五天前的夜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元康师兄带着我的干粮走了,靠着那些吃的,他应该可以安全到达这里。”
在雪地行走,没有食物是非常危险的。盛槐进雪地前给两人分的干粮只要每日合理分配,绝对能撑到溪草谷。他没想到元康会拿走柳裵的干粮。
“这些天你吃的是什么?”
柳裵昏昏欲睡,声音很轻,“吃了点生肉生血,那味道真让人恶心,后来我实在吃不下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同样经历过这些事情的盛槐知道这十天的路并不好走。柳裵衣服上被野兽撕烂的口子抓力非常大,能推测出当时的凶险。但柳裵身上仅仅是擦伤,衣服上残留的血迹更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