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彩红绸,桐山派里里外外一片喜气。
按照规矩,新郎新娘不可在成婚之前会面。柯妘提前换上喜服欣赏,心中难免紧张,叫了闺友过来聊天。许泠泠与她说了一会私房话,忽听窗户有扣动声响,觉得奇怪,要去看个究竟。
“不用去看,”柯妘拉住许泠泠的手,脸上是娇羞的笑,“我知道是谁。”
许泠泠心下了然,“是那小子?他来干嘛?”
大红喜服衬得妙人如一颗熟透的樱果,柯妘的口气有维护之意,“你比他还小几岁,别那小子那小子的叫。”她频频看向窗户,说些软语要把许泠泠哄出去。
许泠泠对成木总是放心不下,走到门口停下,看向柯妘,“有些话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又担心在这关头说来扫兴。”
她很少有这般正色之时,柯妘知道这话定然重要,不然她不会开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庭公子要来参加比武招亲,你半点都不曾怪我,还替我想着是身不由己。莫非你现在不把我当姐妹?”
“哪有的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姐妹。”许泠泠忧道:“玉面罗刹欺人太甚,成木为你们出了一口气,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我总觉得这个成木不简单,杀人手法那般凶狠,绝非正道所为。我就怕引狼入室。”
柯妘听她话,心中温暖,发自肺腑的说:“原先我也担心嫁给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会过得不幸福,可我这几日跟他相处,觉得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只是对玉面罗刹才那般如此,他对我很好,对我爹和桐山派上下也是礼数周全。泠姐姐,我真心想嫁给他。”
江湖中人行事讲究公道,仁善。只凭断掌的事情就杀掉玉面罗刹,这样的做法略显得激进。但是痛不在自身,他人便可以忽视被伤害的人,一心追求仁义。对于桐山派的人来说,玉面罗刹死有余辜。
柯妘明白许泠泠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可她并不觉得成木做错了什么。因此心念好意,却不将这话听在心里。
待许泠泠离开,一个身影从窗外进来。柯妘见了他顿时喜笑颜开,张开双臂让他看自己的喜服。
桃颜含羞灵如仙,婀娜聘婷娇柔身。
盛槐夸了一句好看,将她拥入怀中,语声故作伤怀,“妘儿见谅,方才我在窗外听到了你和许姑娘的话。妘儿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坏人?如果不是比武招亲的规定,你便不想嫁我了?”
柯妘本伏在他胸口,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他,眼中水波流转,“我怎么会认为你是坏人。我真心爱你,就算不是比武招亲,在别的地方遇见你,我也是一样会爱上你。”
盛槐笑得温柔,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柯妘羞红了脸,“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跟你说成婚之前不能见面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我美丽的夫人,当真是人比花娇。”
他说起情话很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能逗得柯妘心潮澎湃。她埋进他怀里,两人温声耳语一番,盛槐不动声色的提起银蝉冰茧。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提银蝉冰茧,没有任何疑心。
“蝉虫过夏便死,银蝉却可以过冬,蜕壳后留下冰茧。我听父亲说这种冰茧乃是延年益寿的珍宝,还可以医治这世上最难治疗的寒毒。木哥哥,你很想要冰茧吗?”
盛槐眼中有情,笑道:“不是说冰茧可以延年益寿吗?有了它,我们就能白头偕老。”
柯妘被甜言蜜语搅得头脑晕转,“既然这是木哥哥的心愿,那我给你便是。”
盛槐又与她软语几句,从原路离开。关窗之前,他含情脉脉的朝目送自己的柯妘挥手告别,脸上的温柔随着窗户紧闭慢慢散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个热闹。”柳裵已在窗外等候多时,抱臂倚靠墙壁,并没有因为听墙角这种事而不好意思。
那一番浓情蜜语,柳裵听得真真切切。他安静跟在盛槐身后,直到回了客舍房间,忍不住开口,“看师父这样,是假戏真做了吗?”
房间里的衣架上撑着一件宽袖喜服,盛槐认真观览喜服,好像没有听到柳裵说话。
“柯姑娘确实长得美貌,人比花娇,也不怪师父动心。只不过你若真的把持不住,坏事的人可就成了你。”这话含着隐隐的警告。
盛槐看向他,目光渐冷,“若我假戏真做,你想怎样?向陆修闻告发我,然后取而代之吗?”
柳裵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闭上你的嘴。”盛槐面如寒冰,“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语气。”
在跟柯妘纠缠演戏这几日,他总能听到柳裵冷嘲热讽的话,还有一双冷冷的目光。或许是在富陆花楼的相遇太过突兀和亲近,让柳裵产生了可以不守规矩的错觉。
“柳裵,别让我后悔收你为徒。滚出去好好想想。”盛槐取下喜服走到屏风后面。
柳裵立在原地,默了许久,看着屏风后面朦胧的身影,“师父不想要我了吗?”
“你如果还不分轻重,往后也不必再跟着我。”
这话落下,外面许久没有声音。
盛槐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柳裵还待在屋里,没去搭理,站到铜镜前整理着装。身姿修长,肩宽腰窄,绣金蟒的大红喜服让他整个人清朗张扬,从头到脚皆是新郎官的意气风发。这副模样正合柯妘的心意。
“明晚拿到银蝉冰茧后我们就离开,你提前准备一下。”盛槐吩咐道。
柳裵从铜镜里看着盛槐,眼神忧郁,“我是师父的弟子,只听师父的话做事。我是真觉得柯姑娘生的好看,师父血气方刚,我只是想提醒师父,并非刻意要让师父不快。”
盛槐训骂道:“提醒就提醒,你摆脸子给谁看?我让你不用做小伏低,可没让你蹬鼻子上脸。”
柳裵神情一黯,“这些天的失言,师父就权当是我嫉妒。”
若说嫉妒,盛槐心里的火气便没那么大了。同为男人,他扮这场戏美人在怀,柳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天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似乎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