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拿着左南春给他准备的东西在车上紧急请假,得到导师和辅导员的同意回复后,放下手机,他头向后靠,瞪大眼睛盯着车厢。最近的高铁已经没有了,他只能先坐火车再换乘。
车厢嘈杂,人声鼎沸,但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凌宇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回想着之前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光,不住地祈祷上天可以对老人好一点,最好车祸只是擦破皮没有大意外。
手机一直在震动,一部分是知道情况的同事同学发来消息询问,还有一部分是老家的亲戚发消息来问一些医院手续和证件相关的问题。
凌宇心里很乱,也有点烦,但他没办法把手机设置成静音,他需要及时回应。
电话打来了,是大姑略带哭腔的声音,“小宇,奶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但是爷爷抢救无效。”
电话那边也很嘈杂,但凌宇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你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最久的孩子,你也长大了,所以,我们想来问问你,由你决定是火化还是土葬。”
凌宇许久没有张开嘴。
他知道爷爷最后想怎么办,但是他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来,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凌宇一直在发抖。
旁边的乘客看到凌宇的表现,慌忙拿出卫生纸递给他,周边的人都非常关切。
凌宇哭得几乎无法呼吸,耳边是周围人的询问,耳机里是大姑的哭声。
调整了一会儿后,凌宇问:“如果家里还让土葬的话,就把爷爷埋在他最喜欢的那一块地方吧,他之前总是说那里山好水好景色好,还可以一抬头就望见爷爷奶奶的小院儿。”
“土葬好,我们其实也是想土葬。”大姑在那边有点犹疑,“不过还是得找人看看地气吧。”
凌宇已经不发抖了,“行,找人看看也行,那块地方爷爷已经看了很久了,应该没有问题。姑姑,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行,小宇,你也要注意安全。”
“好的姑姑。”
凌宇放下电话,周围的乘客已经从他的电话里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伤心。大家都保持沉默,适时收起关心。只有隔壁座的姑娘把叠好的纸巾放在他手边。
凌宇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抬起胳膊压着眼睛。
手机依旧在震动个不停,到处都是消息。凌宇疲惫地打开手机,一条条翻着却都没有回应。他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理智,家里还有奶奶等着。
左南春发来信息,告诉凌宇学校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并问他家的地址。
“我知道你情绪不好,也不想回信息。有空的时候把你家具体位置给我发一下,我过去。”
凌宇不想理所有人的微信,但还是回复了左南春问地址的这条信息。
在这些瞬间,他格外的想见到左南春。
凌宇爷爷奶奶有三个孩子,但只有一个儿子却也早已去世。凌宇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回到家,凌宇必须尽快承担起长子长孙的职责。虽并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是因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意思,但他们还是沿袭了很多旧有的丧葬传统。痛哭、守灵、亲人悲唱……这些习俗仪式,会让人最大化的寄托哀思。
即使逝者已逝,生人仍存,但那些悲痛将一直伴随,总会在生活中的各种细节里展现出来,并让在乎的人隐隐作痛。
凌宇披着白麻,跪在爷爷的灵前,有人来祭拜时,他会和祭拜者一起下跪,给爷爷烧一沓纸。而其他表姊妹则在院门口披麻等待,跪拜迎接前来吊唁的亲友。
最开始凌宇的眼泪一直掉,但他看到缠着绷带痛哭的奶奶时,突然就哭不出来了。他感到了肩上的担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现在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即使有很多长辈帮忙张罗场子,他依旧需要做很多事,同时还要注意奶奶的情绪。
不哭的时候,眼泪不会挡住视线,当然整个人也会很麻木。
凌宇在灵堂前跪了很久,饭并吃不下,但还是会塞进去,不然人会倒下。下葬那天起灵摔瓦是不可以耽误的事情。
上次父母去世时,他还是小小一个,也是这样跪着,但更多的是恐惧。而现在,他也是这样跪着,感到的更多是责任。大的凌宇和小的凌宇重合,做着一些重复做过但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行为。
直到凌宇感受到旁边再次有人跪下来。大姑在说,“没关系的姑娘你是同学也可以不用跪的。”
熟悉的声音说,“没关系的阿姨,我陪一陪凌宇。”
凌宇抬头,看到是左南春。他三天没有眼泪的眼睛突然就看不清了,鼻子很酸。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