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知抬眼，环视四周，确认此刻万物静止，唯她与浮世镜。于是她问：“你要如何帮我？”

浮世镜天真烂漫地笑,确如孩童,手向前摊开，立时浮现三枚印记，颇为骄傲，“能否脱险，全凭你手气。面前这三枚印记，各代表一家术法，抽到便为你所用。”

“若彻底修复之前，我又身陷囹圄呢？”墨云知没有伸手，平静看向三枚印记，“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似乎有些少啊。”

孩童笑容一滞，顿感不妙，“你什么意思？”

面前娇弱似菟丝的女子，却笑靥如花，一时鲜活起来：“修复不算易事，颇费工夫，若我又身陷囹圄，或骨化形销，你当如何？”

浮世镜默不作声，可面容捎上几分不安与惨白。

墨云知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看见孩童脸色几番变化，大约清楚了什么，笑得愈发春色撩人，肯定道：“你会同我一起，烟、消、云、散？”

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落入浮世镜耳里，如同鬼魅低语，令人脊柱生寒。

孩童不复从前笑容，审视的目光落她身上，如蛇吐信，良久，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想如何？”

审判堂既宽且亮，凉风扑面而来，吹动迎春，簌簌如雨，恰有一片落浮世镜身后。墨云知眼神飘忽，定定望向那人。

孩童身后,沈俞白仍居高临下,金冠玉面。

他已今非昔比，添威严，也更玉树琼枝，仍维持原先姿势，平静且隐隐深究的目光与她交锋。

墨云知紧盯他，良久无言，又慢慢挪回浮世镜，讨价还价道：“一次机会岂够？我要更多。”

浮世镜恨道：“你狮子大开口！”

“是又如何，”出乎意料地，她竟大方承认，脑袋一歪，姿态闲适，如先前孩童一般悠哉，“你有选择吗？若我身死，你无处可逃；于我识海休憩，若我放弃，莫非你还能另寻他人？想必不能吧？”

一时落针可闻。

浮世镜正权衡利弊，眸光虽愤恨，却一点一点熄灭，似有所转圜，不会一口否决。

于是墨云知蓦地出声，续道，“我们来谈判罢？”

显然孩童仍有疑虑,此刻却不得不答应。

见状，墨云知强忍笑意，顺势垂首，装作思索，“一次机会显然不够，我想，一月一次如何？”

“不可！”孩童疾言厉色，果断否决，“个中术法乃我之精气催动，一月一次过于消耗，怕是修复之前，便中道崩殂。”

墨云知又道：“好。既如此，你先提心中所想。”

浮世镜果断道：“半年。”

“不可。”墨云知立时回绝，“半年与一次无异。”

浮世镜疑惑：“为何？”

墨云知眸光微动，似笑非笑道：“有关墨氏之事，凡力所能及，必竭尽全力，哪怕道阻且长，危机潜伏。正因如此，我才需要更多机会，同样，作为回报，半年内我必修复好你。怎么样？”

浮世镜了然，终于松口，“三月一次。”

墨云知试探道：“此为你催动术法的极限？”

“不错。”

她想了想，又道：“也不是不行，但这一次，我要抽两枚印记。你方苏醒，此前积累应有不少，想来不至太过勉强，是吧？”

奸商。奸商！浮世镜咬牙切齿，心内不断腹诽。

偏墨云知毫无自觉，似笑非笑地问道：“您觉得呢？”

半晌，又极为体贴地补充，“虽一次抽两枚，但我能作保，决不接连使用。”

浮世镜犹疑片刻，切齿摊开印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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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俞白警觉地望天，又蓦地看向墨云知，目光如刀锋利。

墨云知背脊挺直，若无其事的模样，任由对方从头至脚打量，平静道：“我不清楚。”

此言一出，沈俞白原先的镇定自若，肉眼可见地碎裂。因着一众看客隔得远，又背对韩忆，除墨云知外，竟无人发觉端倪。

眼前人垂下眼睑，无从辨明情绪，一时间，沈俞白也拿不定主意。他瞥向旁边，只见诘问尚未发光。于是他笑，“说来听听。误闯长青，恰逢贼人，如今仅你一人独活，却不知浮世镜下落？”

墨云知垂眼，语气无甚起伏：“小女不过一介草民，三尺微命，贼人岂会轻易透露浮世镜之事？仙尊您若易地而处，想必也会这样抉择，毕竟浮世镜之事，显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小女实不清楚其下落。”

说完，陷入良久沉寂。墨云知不敢抬头，诘问也未有异动，不免警铃大作，修长脖颈立时覆上一层薄汗。方才她抽得两枚印记，其一乃阵法·庄周梦蝶，

其二为阴阳术·瞒天过海。

前者显然更好用，可墨云知始终觉得，若用于此处，有些大材小用。思虑良久，她选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