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最后一个问题与浮世镜无关。
周遭一片寂静。
尤其那几名长青弟子,他们当日在场,也比常人更清楚,此刻未出声,但无一不冷笑。
虞思思拧眉,扭头望向诘问,隐有几分不安。
罗于屠则端坐高台,低眉敛目,手心握住纸扇,将其一开一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墨云知紧攥裙摆,冷汗如雨。方才她已使用瞒天过海,诘问却无异动,难道是看穿了吗?
她强忍颤抖,极度紧张地望天。春和景明,晴空万里,不像要五雷轰顶。墨云知心内一空,仿佛撤去千斤重的石担,长长地舒了气。
想起关押至地牢前的一幕,墨云知暗暗握拳,面容恢复镇定,话锋却陡然一转:“仙尊曾说,小女身上有浮世镜气息。实不相瞒,贼人曾拿过面镜子,彼时我不知是何物,只以为是寻常器物。正是如此,才沾染了几分气息。”
说完便垂了脑袋,等候发落的模样,也因此错过,沈俞白脸上一闪而没的笑意。
他一边听,目光却紧随墨云知。方才她的神情,有几分紧张无措,想来很怕诘问。
究竟是怕天雷,还是修为前功尽废?
沈俞白颇为闲适地站立,轻抚腰间玉佩,他几乎能确认,她不是虞墨。能瞒住诘问,很有意思。想着想着,止不住地勾起抹笑意,似乎心情也好了些。
前几日浮世镜丢失,他原本很是惊怒,此刻竟也散去几分。
反倒是韩忆,他有些坐不住。诘问没反应,丢的是长青面子。
先前他放了话,直将诘问夸上天,请诸位见证审判。可这炼器,竟是半天也不动一下……
他不安地望向沈仙尊,只见他如竹的背影,通身雪白的衣袍,竟有几分令人安心的意味。
四下里一片死寂。
墨云知手心全是冷汗,青丝如瀑,柔顺地垂落,她紧盯那几缕浓黑,心想,大不了鱼死网破。
死寂之中,忽现嗡地一声异响。墨云知猛然抬眼,只见诘问隐隐抖动,有发作之势。
视线转向沈俞白,对方似有所觉,却无动于衷,显得高深莫测。
诘问忽的暴动!
顷刻之间,诘问如破桎梏,陡然爆发光彩,竟亮如白昼!
纸扇倏忽一阖,罗于屠轻飘飘地看向墨云知。
他双眼漆黑如墨,似深渊凝望。蜻蜓点水般掠过墨云知,又面无表情移开,重新把玩起纸扇。
这下子,原先鸦鹊静默的审判堂,骤然沸腾,一时窃窃私语不断。所谓审判,不过走形式,给南境交代。
他们没想过,也不相信,浮世镜真不在墨云知身上。
沈仙尊难道抓错了人?
出乎意料地,沈俞白没反应。目光掠过墨云知,一触即离,似乎见怪不怪,转身落座。
诘问虽亮,韩忆仅松懈一瞬,很快变得惴惴不安。
——浮世镜若不在她那,便是真真遗失了。
墨云知捏紧裙摆,没想到浮世镜说的是实话。
它确能帮她,就连西境仙君也不曾发觉,让她蒙混过关。
如此只剩最后一问。无论如何,她已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墨云知静了会,抬眼望向沈俞白,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
沈俞白的眼如琥珀,很浅,阳光下更似玻璃珠,晶莹剔透。
他端坐高台,竟支起下颚,盛满笑意地回望——那是志在必得的笑容。这瞬间,墨云知无比清晰地感到,她已危在旦夕!
他到底想问什么……
墨云知如芒在背,再看沈俞白,竟觉对方如一条毒蛇,目光冰冷,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沈俞白看穿了她……
韩忆忍不住提醒:“沈仙尊,还差最后一问。”
谁料沈俞白衣袖拂过,诘问便收入囊中,引周围倒吸凉气,他却不以为意,语气惫懒,道:“她既不知,再问也是无益,审判就此打住,放她回南境罢。”
墨云知忽然一滞。不对……沈俞白分明有话要问,怎会轻飘飘地放过她。他不是很生气吗?因为浮世镜丢失,那是他很宝贝的东西,甚至动了九灵死生阵。
不知不觉,冷汗已浸透前襟。容不得她多想,虞思思便匆忙由高台下来,将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