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咳的面颊泛红,缓过来才问:“这里是哪?”
霍野端着瓷碗,热气还在往外冒,也没打算隐瞒,“中庭苑这边的别墅区,离你家很远。”
“几点了?”
“五点四十。”
霍野把瓷碗递给宁亦,宁亦顺手接了过来,瞥了一眼,清亮亮的水里是切成块的梨,还放了几颗乌梅。
“你在车上咳嗽了几声,我想你应该需要。”
宁亦抬头,眼里涌动着一抹诧异。
霍野心里竟生出了自豪,分外平静的扬了扬下颚:“尝尝。”
很刻意的冷淡,皮子下是隐隐讨夸的架势,宁亦被架在了这,唇贴上了碗口,眉一皱又轻缓的松开,温度刚好,淡淡的甜。
是有点意外的味道。
“我亲手做的。”霍野掀着唇,视野滑落在宁亦的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的。
讥讽、嘲弄藏在薄薄的眼睑下。
虞家连戒指都没钱买了?
这算哪门子的结婚?
这结了吗?
谁知道呢?
他知道吗?
他知道。
呵。
喝了一大口,宁亦干的冒烟的嗓子好了不少,慢吞吞的说了句谢谢。
霍野没动,宁亦到底是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主动缓和气氛。周围的色调暗沉,他的脸颊似雪团般的白,又因刚睡醒,印上了极淡的绯红。
“你的手艺进步了好多。”宁亦加重了后面的语气:“很甜,很好吃。”
眼睛盯着人不眨眼,真诚的要把心捧出来。
梨都没吃一口,怎么就知道好吃?
汹涌澎湃的潮向心脏那涌,霍野僵着一张脸,眉梢却是压不住的喜气洋洋。
你看,他知道了你的变化,他还是在关注你的,哪怕只有一点。
所有的失魂落魄都在这一刻退去,容光焕发。
已经结婚算什么。
他从小道德败坏。
人结婚就会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等到。
霍野的眸闪了闪,启唇往惨里说:“在国外没人做饭,什么事情总要自己动手,就练了一下,嗯,勉强能吃。”
手探进口袋里,没摸到手机,宁亦掀开了被子去找,都没有。
“已经很不错了,很甜。”宁亦说。
有段时期学校放假,宁亦被霍野拉着出了学校,去了他在校外租的房子,不大不小的一间,霍野做了一顿饭,成品很奇怪,半夹生的米,被当成糖的盐,炒的焦黑的鸡蛋。
炒的焦黑的鸡蛋没有被端上餐桌,而是宁亦去厨房看见的,在垃圾桶里。
一个小时,最终只端出了一盘看上去还不错的番茄炒蛋。
宁亦吃了一口,在霍野还算期待的目光里,点了一下头,说了句还行。
事实上,在霍野吃了一口后,连忙将人的筷子给抢走,脸青一阵白一阵,给人递了一瓶矿泉水,面色略带不悦,少年意气风发,蹙眉都是肆意张扬,“为什么这么难吃你都要吃下去,季宁亦,你是笨蛋吗?”
这缕不悦不仅是因为自己。
还有一点是因为宁亦没有如实相告这盘菜的难吃程度,并且在吃了一口后,还预备再吃一口。
被洗的雪白的校服,清爽而蓬松的碎发,撒落的光影铺在身后的传下,稀疏温柔。
少年在笑,唇上扬,梨涡浅而甜。
他的手里拿着筷子,认真的说:“霍大少爷第一次做饭,我总不能扫兴对吧。”
霍野不买帐,也不认同他的说法,他是什么独裁者吗?
霍野道:“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扫我的兴。”
瞥了人一眼,啧了一声,对饭桌上的菜嗤之以鼻:“这么难吃,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藏在碎发里的耳朵红了半截。
霍野夸张道:“我都怀疑我把买盐的给打死了,季宁亦,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夸?”
“不是。”
顿了一下,揶揄的声音漫不经心,甚至于似乎在开一个很小的玩笑:“那你这么昧着良心夸我,是不是喜欢我?”
“……”
并不正式,略显轻挑。
宁亦折中的说:“没有人不会喜欢你的,霍野。”
少年轻飘飘的问:“宁亦,那你喜欢我吗?”
霍野站在明亮的客厅里,无知无畏,大大方方,如一场呼啸而过的海浪,扑过来之后又退回去,了无痕迹。
并不带任何意义的语气,只是随口的一问,也扩张不了太多含义。
宁亦点了一下头。
“季宁亦,喜欢是要说出来的,你懂吗?”
宁亦不说话。
霍野笑了笑,“那算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宁亦不表态。
这是一场口语上的交锋。
有人在意,有人无意。
心比天高的少年在那天明白,他到底不是无所不能,比如做饭。
于此同时,他的味觉似乎出现了毛病,喝不加糖的咖啡都觉的甜。
毛病。
这个夏天,蝉鸣与风声被霍野尽数捕捉进了他的梦里,回响了一年又一年。
找不手机的宁亦推测道:“霍野,我的手机好像掉在你的车上了。”
如果不在车上,就应该掉在了来到这地方的路上。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并且脑袋昏沉,四肢无力,这些异样全被宁亦下意识的忽视。
霍野点下头,古怪道:“我去看看。”
他离开的很仓促。
房间里的陈设偏暖色调,宁亦从床上起来,一脚没踩进拖鞋里,而是踩在了长毛的地毯上。陷了进去。
淡青的血管如花枝向上蜿蜒,藏在了雪白的肌肤上,隐在地毯里。色欲与美学相兼得。
门没关,宁亦没闲着,向外走。
是二楼。
出了房间,走廊上的玻璃透出景色,只看的到树木的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