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咳了咳,又加重咳了咳,终于翻着白眼,毅然决然地,两眼一闭,倒下了。
不过两三个时辰范红花就要点卯,晕到那时候再说,他还能把她关起来?少了一个人,以范红花严厉的性子还能不立刻派人去找?
虽天寒地冻,不信他能耗多久。
“不堪冬训之苦,夜逃迷路,冻毙!”
白鹭腾一下站起来。
“你和那个北凛人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不过,江公子风云人物,哪能没几个天南海北的相识,本来两国百姓私下丝绸草药交易也不稀奇。”
她撇过脸去,江星阔也歪过头看她,嗤笑了一声。
“你果真这样想?”
她极快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嘴唇因为寒冷已经略微发紫。
江星阔不动声色,一把将她捞上马。
他的坐骑是个汗血宝马,听见主人唤了一声,从暗处小跑过来,绸缎般光滑美丽,和呆头鹅站一起,明显高贵聪慧多了。
“江公子,我只在意为我祖父翻案,其他的事我一概不会多嘴的。”
江星阔不语,只牵起呆头鹅的缰绳。
“江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放心,我不杀你,只是你暂时需留在我身边。过了这段时日,你再回府不迟。”
他松开缰绳,拍了拍呆头鹅的背,呆头鹅爽快地长鸣了一声,跟着迅速跑了起来。
白鹭看往营地反方向疾驰,还企图挣扎,但听江星阔冷若寒冰地提醒道:“或者干脆冻毙?”
好好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说会放了她,那就委屈几日好了!
只是不知道放出来以后,这个人是要闯个怎样的大祸?
白鹭虽不知实情,但与北凛人私交的性质她是分得清的。八年前国公通敌案震惊全国,百官遭牵连,诏狱流出的血渗红了护城河,足令臣公万民戒慎肃栗。
谁还敢和北凛人有私交?
万想不到是辽王义子,江星阔。
义子的身份,尴尬得很。
既不会被册封为世子,至今也不见他考功名。手无将军虎符,也不是任人差遣的小卒。
既有北境战神威名,欲望野心也不小,难保时间久了有异心。
况他身世不明,辽王领他回府只说,是前线将士的遗孤。人只赞辽王体恤,至今也不知究竟他亲生父母姓甚名谁。
江星阔将她带去林中深处,这是他值守的据点。白鹭发现除了江左江右双胞胎兄弟守在哨台上,完全不见其他将士身影。
果有异心!
江左江右见此特殊时刻,居然来了一个姑娘,面面相觑。
少主公是从不带姑娘回据点的。
仔细一看,竟然是上次口口声声自称是少主公未婚妻的白姑娘。
白鹭被江星阔软禁在东面房间。
他将门关上,也不离开,待江右铺好卧榻上的床褥,点热暖炉,屋子里温度明显上来了,才丢下一句:“好生待着,需要什么找江右说。”
便离开了。
这一离开便是三日。
白鹭检查了房间每一处,门窗都被死死锁着,门外站着江右。每日三餐都按时送进屋来,随后又出去,门又锁上了。
外面一片寂静,令她更加惶恐。
她想象出了很多可怕的事,都是江星阔给北凛人开了城门,带着北凛人杀进大晏。
不知道会不会放过雨来、湛湛、辽王夫妇?
或者他根本早被辽王发现,辽王欲擒故纵,故意以北巡为名实则引鱼上钩?也许此刻已经被辽王囚住了?
这样胡思乱想终日,在第三夜的时候,江星阔回来了。
听得外面江右唤了一声“少主公?”
紧接着闻听江左吩咐弟弟搬冰块,两个人在外面来回跑动,隔壁房间里是二人嘈杂慌乱紧张的动静。
房间并不隔音,但也听得不够真切。
白鹭索性整个身体像壁虎那样趴在土墙上,听到江星阔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似乎在忍着极大的痛苦:“去拿药。”
“少主公,药毒性太大了,以前一颗即可,现在五颗都不够效用,属下还是给您用冰块去热毒吧?”
“去……拿药!”
一小瓶药倒出了□□颗便再倒不出了,江星阔一把吞下,额前豆大的汗珠滴下,周身冒着热气,皮肤上一忽儿凝结成霜,一忽儿又火红发烫。
江左见状,果断出门上马,“阿右,看好少主公。我去找军中找老神医。”
“老神医随军回来路上,距离此处尚远,我先用冰块试试!”
随后听见盔甲脱落的声音。
白鹭惊奇,什么程度的热症需要在腊月天气里泡冰块?
江星阔脱光了上衣,泡进冰水里,肌肤火红发烫,冰块沾身即化。
江右束手无措,少主公的热症以前都是靠药物压下去,但是这次老神医随辽王在外,凝神散已经用完。这个怪病一旦发作十分可怖。
果然江星阔像一头猛兽一般,头顶蒸腾出越来越多的白汽,俊朗的脸变得通红,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这不是人的眼,是白虎吃人时赤红嗜血的眼。
江右克制住心头的恐惧,欲上前将剩下的冰块贴在少主公胸口,却立即被一道猛烈的气道撞上土墙,竟将土墙生生撞倒,隔壁正趴在墙上偷听的白鹭也被掀翻在地。
白鹭有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胸口的剧痛慢慢消散,她才看到身边横躺着江右。
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只是暂时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