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王妃带了五六个婢女进了女儿的房间,各个婢女手上都端着叠得整齐的冬衣,有长袄、长裙、还有白狐皮制成的大氅,颜色清丽素雅,是专给白鹭挑的,适合孝期着素服。
白鹭在江雨来的催促下试了试那件白狐皮的大氅,刚上身就觉温暖如春,多穿了会竟有些微热了。
“这是前阵子星阔在山里猎来的几只白狐,让家里手艺最好的曾嬷嬷缝制成了两件,另一件就给鹭儿,穿在你身上真似腊梅映雪。”
白鹭刚要行礼谢过王妃,就被江雨来往脑袋上插了一枚梅花银钗。
“母妃,你看,这不就是一朵梅花吗?”
辽王妃掩嘴而笑,“明日骑射营里你可不能这样调皮让她分心受罚。”
白鹭笑看着江雨来,雨来冲她吐了吐舌头。
辽东都司都指挥同知郭铭的夫人范红花是漠北长大的女将,平日无战事时便教习辽东都司将领及文官子女的骑射课业。
范红花授课极其严苛,不论是哪家学生,偷懒退步都要受罚,辽都司的官员心也很齐,往往教场上受罚后,回家里还要补一顿,因此范红花被一些淘气的学生私底下戏称为“狼毒花”。
譬如江湛湛,只要提到范红花,就双股作痛,牙齿打颤,若不是今日江星阔亲自送他们去骑射营,高低要趁父王北巡军防的时候装个病。
他再看两个姐姐,精神抖擞,气色明朗,一扫前几日的悲哀。
白鹭和江雨来早换好了骑装,为了御寒双双披着白色狐皮大氅。江星阔候在马车边,江雨来向他使了个眼色,他无奈地抬起胳膊,江雨来反而将白鹭的手放在他胳膊上,轻轻推了推,“鹭儿,上车!”
江星阔视线停留在白鹭这身打扮上,江南的梨花开在了北境风雪里。未听过她豪言的人,都会被这娇媚的外表所骗。
白鹭向他点点头,未等回应就闪进了车厢。
胳膊下方传来一声叹气:“阿兄,雪初停就训练,那呆头鹅又不听话,我今日怕是小命不保。”
江星阔瞥也不瞥他一眼,只将三人带去范红花跟前,点卯报道。
范红花杏眼炯炯,眼神坚定,英气逼人,高束的马尾纹丝不乱。
她看看眼前的新面孔,水嫩白皙,身子骨娇弱得很,神情却从容认真,是个乖巧听话的。
“前日塘报,北凛首领赛达可汗要娶第七个妻子,北凛正在筹备婚事?”
“不错,不过王爷今日照例率军去北凛长城督军,我便留下送完弟弟妹妹。”
范红花会心一笑,“冬日开营第一天,让大公子亲自带来,自是对郡主世子骑射学业十分看重。末将一定不辜负所托!”
最后一句尤其加重,听得江湛肩头一沉,双股又疼了起来。
这一日的训练还照着秋季的课业进度接着练,白鹭因为是新生,范红花亲自从上马开始单独教。因她学得认真,又不畏惧,出其意料地学得很快,轻松地掌握了要领,范红花严肃的口气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嗯不错,白姑娘,只是你在马上腰腹收得不够紧,若是急行则不安全,尚需多加练习。”范红花叮嘱道。
“是,范将军。”
不过三日下来,她居然可以接上整个骑射营的进度,在马上练习拉弓搭箭。
整个骑射营的学生都啧啧称叹。
“这金陵来的女子,身手还挺好。”江右连连称奇。
“话多。”江左斜撇他一眼。
江右偷瞄了眼少主公,吐了吐舌头不再吭声。
江星阔在骑射营观望了大半日便忙军务去了,接下来几天白鹭都未见其身影。
冬训的最后一日照例要去附近山林里进行实地骑射训练,训练完会就地休息一夜。
骑射营的学生除了来自辽东都司官员子女,还有海西部、哈达那部、阿勒锦部的族长子女们。
海西部的人在冬训最后一日才姗姗来迟。
经过一天艰苦严苛的训练,学生们皆苦不堪言。
哈达那部族长的幺儿穆昆、阿勒锦部族长的次子库伦在搭帐篷,今夜要在密林里过夜。
穆昆爱开玩笑,常让库伦恼羞成怒,库伦往穆昆后面敲了一巴掌,穆昆捂着屁股跳起来,遇见范红花警告的眼神,吐吐舌头,收敛着继续收拾帐篷。
这些部族的少年们面部棱角分明,浓眉大眼,比南方的男儿要高大健壮,白鹭看得心旷神怡。
江湛湛慢条斯理地啃完半个馒头,给他的棕色骏马喂了剩下的半个,“呆头鹅你个孽障,今天你摔了我两回,把我屁股都摔成了八瓣儿!我这么饿还是分半个馒头给你吃,下回,你要念我的好,万不能再摔我,不然,本世子只能把你送去骟了,让你做个马公公。”
“这匹马只是尚未和你磨合好,马儿也是通人性的,你每次上马使劲往下踩马镫,把它拽疼了当然要发脾气。”一个少年说道。
少年异族打扮,两边编着细辫,脖子上的银项链串了三颗狼牙,不过十二岁的样子,眼睛澄澈。
少年拿起打火石一敲,火星冒了出来,很麻利地生起了一堆篝火。
看白鹭望着他,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牙:“姐姐,你是白鹭?你骑得很好,比江湛湛好很多。”
额尔赫自我介绍道:“我是海西部族长?乌勒衮的儿子额尔赫。”
江湛湛补充道:“额尔赫骑射很厉害,去年秋天围猎,射中三头狼一头熊!”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一对梨涡绽开,“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白鹭摇摇头。
“雄鹰。”额尔赫伸开胳膊,在空中划了半圈,像雄鹰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