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人送东西过来,你先去洗。”
还好家里备着布洛芬,她要是有需要......祝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还是等......”
“我保证,在你洗完之前,所有东西都能到位。”他不用听她讲完,都知道这女人在担忧什么。
闻言,陶峦道了声“谢谢”,拿起衣服快步走进浴室。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水珠滑落声,如同细腻的鼓点,时轻时重,时隐时现。
潮湿水汽包裹身体,水流穿过指缝,溅落在墙壁地砖,似有若无沐浴茶香味伴着水雾从门缝里渗出,仿佛浸湿了骨架,灼烧着心尖。
祝聿神色晦暗不明,不断转动中指上那枚素戒。
他不自觉清清嗓子,坐在沙发一端,给自己倒了一盅茶,清嫩茶水入口,却仍无法抚平咽喉燥热。
此刻待在这是最大的折磨,他起身离开房间,朝楼下客厅走去,拿起放置在储物柜的药箱,上楼时无意瞥见门口摆放的拖鞋.....
浴室内,陶峦挤出一点沐浴露,轻柔的尤加利香,还有一点苦杏仁味,是祝聿身上的味道。
沁人心脾的湿润凉香,有几丝苦意,却莫名让人安宁下来。
谈不上喜欢,也说不来讨厌,只是很奇怪,当香味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时,好像他随时在一样。
她无力一笑,总归是被牵着走,所有都是循规蹈矩,有些劫难你就得受着。
父亲的早逝,寄人篱下的无尽苦涩,异国他乡的孤苦无依,遇上旧情人时的难堪,一件件一桩桩压上心头,棱角是慢慢磨平的,如同木匠手中的尖刀,一下,一下积累。
从莲蓬头飘出的水雾,可以洗尽尘埃吗?
陶峦机械般地用浴巾擦拭身体,小腹部位有道难看的淡疤,斜横在英文字母“psycho”,高中偶然留下的。
她换上祝聿挑选的裙子,这是一件香云纱质的深棕色吊带裙,朵朵梨花寄生其上,胸前那朵似捕捉的触手,昂扬伸向锁骨处。
这条裙子意外地衬显出她的白嫩皮肤和姣好身材,陶峦不由地感叹,祝聿确实变了不少。
至少在挑选女士物品这一块。
自己十七岁生日时,他的礼物是一条紫色蝴蝶串珠链,幼稚无比还带着几分非主流气息。
她那时懒得调教祝聿这方面的知识,觉得也算他的独到之处。很难想象这几年他为其他女人挑选过多少次礼物,才能培养起这股子品味。
打开浴室的门,门把手上的卫生巾掉落,她身上包裹着浴巾,慢慢蹲下来拾起,简单处理一下再次打开门。
空调热气逐渐袭上皮肤,一双拖鞋摆放在外,陶峦自然穿上走出来,因为尺码过大偶尔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
祝聿斜靠在沙发一侧,正好整以暇等待着。
茶几上摆放着半杯未喝完的水杯,沾满奶油渍的西装外套不见踪影,他只穿着一件黑衬衫,随意挽起袖口到手肘,五指握着吹风机等待。
瞧见陶峦婀娜倩影,祝聿眼神胶在她身上一秒,随即懒洋洋朝她摆手,“过来。”
陶峦听话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等呼噜噜的吹风机声音停了,她才慢慢开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伤,都不留血了。”
“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家,就不劳烦您送了。”
“衣服的价钱,还有沙发的清洗费,我会转给你。”
祝聿未应她的话,反而握住她右手手腕侧翻,仔细查看手心处的伤口。
所幸并没有大碍。
祝聿扯开棉签袋子,沾了酒精为她消毒,然后打开药膏盒,换一根棉签轻轻擦拭。
凉意渗透进皮肤,并没有想象中的炽痛,陶峦也实在没力气抵抗,躺在小沙发上随他去搽。
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每一秒都被拉得极长,两人都默契没有开口。
他目光下敛,修长手指轻轻滑动。
和以前相比,祝聿较之以前变黑了,或许因为经常健身,他肤色是极为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全身气质都变了,内眼角和山根处的两颗黑痣淡化不少,原本是透着几分乖戾和野性,现在显得淡漠又疏远。
如果说,祝聿以前是孤僻潮湿的雾气,现在完全是偏执疯狂的炽火。
权力真好,轻而易举就能改变一个人......又或许,她压根没认清过。
“脚搭上来。”
将手中棉签丢到茶几上烟灰缸中,祝聿冷不防一声提醒。
陶峦没动腿,顺势抽离出来自己的手。
“不用,我可以自己涂。”
没想耽误时间,祝聿直接弯腰握住她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白皙纤细的脚踝处有明显的淤青,幸好没有肿起,又想起她还能安稳走路,排除扭伤的可能性。
“好能忍,怎么就不疼死你。”
祝聿剜了她一眼,拿出药水涂在她脚踝处,动作不算温柔,夹带着点痛意。
她没忍住,小声嘶了句,脚踝处的力道果然小了几分。
“另一只。”
这回陶峦选择主动将脚搭上去,她隐约察觉到祝聿周身散发阴沉沉的气息,压着她有点喘不过气。
左脚倒没什么伤口,唯独小腿处有一块难堪的黑痂。
“这是不小心摔的。”她解释道。
那是休息室内玻璃碎片刺破的地方,伤痕过于丑陋,陶峦伸手想要挡住视线,不设法被他抓住手腕,对上他泛着凌厉的眼神。
祝聿想开口讽刺,却在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神色时,气又消得无影无踪,只余灰蒙蒙一片。
能怪她什么呢?
承受痛苦的也是她,怕是心里早就委屈得不行,还怕惹自己不快。
心里那些卑劣的想法褪去不少,他叹口气,心疼似从骨髓里快要震出来,伸手想搂住眼前的人,动动指尖却抬不起手臂。
算了,她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