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从一堆文件中气定神闲抬起头,眼角微微上挑充满不屑,手中还把玩着银质蛇头打火机,却在看清陶峦狼狈不堪的样子变了脸色。
“怎么搞得这副样子?”他眸光沉了沉,低声斥责对面的人。
拜你所赐啊。
陶峦不敢说出声,她现在是求人,就得有求人的姿态。
“抱歉,可能要再耽误你一分钟的时间。”她咬唇弯腰鞠了个躬。
祝聿不由停下手中把玩的动作,看似慵懒放松靠住椅背,实则全身紧绷不敢动弹。
“我妈妈生病了,最近在骨髓库中找到了适配者,我无意中看到数据单,适配者的出生日期也是1997年12月24日。”她喉咙哽住,嘴角忍不住哆嗦起来,“你下午接到的电话很重要,可以救我妈妈的命。”
“我并不是要逼迫你。”她声线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从包里拿出一本红本子和卡攥在手上。
“这是存折和银行卡,还剩下八十万。”
“我知道这些钱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写借条,多少都行,这辈子我想尽办法一定会还你的。”
她低头继续拿出出生证明、身份证,护照和户口本摆在桌上,“再加上这些,还有我这个人,你想怎么出气、折磨都行。我只求你救救我妈妈。”
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技巧,有书上教的、也有别人给的、更多是自己挣来的,但其实没有用。她想,只有真心,真心最能打动人。
“这对于你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确实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我妈妈她......”
她顿了顿,又红又肿的眼眶里蓄满泪珠,手抖得厉害,“她很重要,比所有都还要重要。”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世上只剩下自己。”
这世界本就没有太值得留恋和期待的,就这点与生俱来的羁绊,连着脐带就开始了,连死亡都无法割舍。
纵使在她十八岁后的世界里,暴雨不停,风雪不止,这里的火苗不会燃尽。
祝聿扬唇,笑里散出不以为然的嗤意,悠悠道:“我这样恶心的人,配给你陶大小姐捐骨髓吗?”
全部家底不过就八十万,还能大方扯出三十万给自己,就为了不欠他,好一个不欠他。
还这个世上只剩她自己,她当祝聿这个人是死的?
“陶峦,我不怪你不告而别,低头求你的时候,是谁说给彼此留点体面,是谁想和我划清关系,现在又是闹哪样?因为我能救你妈,所以瞬间都变成狗屁,你真是自私的可以。”
“我现在有用,你就能放下脸来求我;以后治好病,我没有利用价值,是不是又会把我丢掉?就像七年前一样,那样残忍地离开我?”
“你是有多自以为是,才以为我非你不可?”
她拼命摇着头,眨眼想要把眼泪倒回去,只有纤长睫毛上还残留着一些湿痕。
“我没有,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和你道歉......”
那些寒人心的话也好,伤人心的事也罢,陶峦比谁都知道嘴上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是最无用的东西,可她只能做到这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医生说我的骨髓不能用,她病得很重,每夜又痛,还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坐在对面办公椅上的人随意靠在椅背,整张脸平静无澜,完全一副局外人姿态。
陶峦倏然止住,勉强挤出笑,“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其实我......”她张嘴,对上他淡漠眼神,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还是鼓足勇气继续,“我想说......”
对面的人依旧沉默不语,陶峦心口一痛,耳边声音像似消失不见,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结果摆在这,她不是不识趣的人。
陶峦吸了吸鼻子,轻声开口:“打搅了。”
她抬手拿回本子放进包里,手掌根处伤口隐隐欲现,陶峦往外扯了扯左手衣袖及时遮住。
祝聿脸色稍沉,唇色苍白得可怕,在她看不到地方,藏在桌下的左手握成拳,手背青筋因发力而清晰鼓起。
她低下头收拾着桌上的本子和卡,侧边头发散落开来,眼下乌青显露,长长一条伤印比想象中还要深,整个人周身散发着破碎不堪的气息。
活成这个鬼样子!
他是真的想骂人。
房间变得很静,静到陶峦可以听清楚心一揪一揪的抽动。
但陶峦不准自己陷入这种没用的情绪中,或许应该带妈妈去国外的医院看看。世界上还有好多条路,一条走不通就换一条,走不到目的地就欣赏沿途风景,人不能只在一个圈里打转,会把自己困死。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在往外泛酸?
眼睛朦朦胧胧的,腿站得发麻,她觉得长大真难,做人好难。
最后陶峦拿起户口本和身份证,身前却传来他毫无感情的声音。